第五十八章 单刀赴会 (第3/3页)
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这么精明的一个人,自然不会让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人有成长的机会。与其给鬼域令主换个更得力的来分你的恩宠,倒不如助夜澈一臂之力,夜澈位置坐的越稳,鬼域令主就越需要倚重你来提防他,你的价值就越大,你还能顺手送流火岛一个人情,经此一事流火岛必会对你感激不尽,他日你若有需要,夜澈不会不帮你,这恩情难道不比给那个灰衣人牵线搭桥大?更何况,你在那个时候给夜澈送信,致使他中途撤手,那么已经出手的黄泉就骑虎难下了,没了原计划里夜澈的配合,黄泉准备不足,必会破釜沉舟,结局也的确如此,她过度操纵归虚纳灵导致自己受了反噬,我们峰主被她惹急了,也不可能不撒撒气,如此一来,黄泉也连带着废了,就算她只是重伤,他日还能痊愈,可是这疗伤的时间没有一年也有半载,这段时间鬼域令主岂非很缺人手?二十四刃之中以绝残血魅最为出挑,如今绝影已经不存在了,魅影已死,血影又是个空有蛮力智谋短缺的莽汉,这一个护殿使的缺,不由你残影来填,还能由谁填呢?”
“这一封信,拉拢了流火岛,废了黄泉,阻了灰衣人,一举三得。至于千秋阁,你本就没把他们放在心上,若是他们借夜澈倒戈一事迁怒鬼域,则更合你意,那样鬼域令主就更不能轻易动你了。千秋阁若撼动不了鬼域,那这怒火就必然会落到流火岛身上,夜澈替你背了黑锅不说,说不定还要反过来仰仗你帮他料理这些麻烦事呢!那这人情可就是越欠越糊涂了,他想还都不是那么容易了!”
“你说你这封信,所图大不大?”
残影津津有味的听着,就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听你这么说,我倒成了心思最深的那个人了,如你所言,这一切都出自我手,是我狼子野心,暗中筹谋算计,一根手指都没动,就让他们互相残杀了,可若我真有如此心计,那你怎么还敢坐在我面前把这一切娓娓道出?我有本事足不出户收拾他们,就没手段把坐在我眼前的你杀了?”
池展断然道:“你当然有,但你杀了我,我敢保证,明天轮回殿的案头上就会多一份密函,而那密函里会写什么,你不妨猜一猜。”
残影面色倏地一冷:“你威胁我?”
池展温和一笑,把扣着的茶杯翻过来,以手覆杯口,手指相继敲下:“我早说过,是谈判,不是威胁。”
残影食指轻点额头,想了想道:“可是杀了你,我也有办法拦下那封密函,而且有很多种办法。留着你反而是个变数,杀人灭口总归更保险些。”
话音落下,池展已听到楼下脚步声纷杂细微,他虽坐在楼上,可那股凛然杀气却好似已至身前,使他后背莫名涌上一阵寒意。他全身肌肉紧绷,可表情却还是异常的冷定,垂在桌下的左手又重新握了起来。
“我既然敢在门口卸剑,就不怕你对我动手,反正我左右不过是个下属罢了,没了我,峰主还可再找人替上,一点影响都不会有。可是你身为鬼域仅剩的两个领主之一,当真就没有什么眷恋的东西吗?咱们俩的命,要么都活,要么都死,你如果偏不信邪,那我就陪你赌上这一把,生死不论,奉陪到底。要不要用你一个领主的命换我一个近侍下属的命,你自己决定。”
说到这里,残影果然怔住了,他盯着池展看了许久,二人四目对视,前者试探,后者泰然。整个房间一下子安静的连掉根针都能听见,门外的脚步声还在靠近,可他们却好像没听到一般,尤其是池展,冷定的像尊雕像,眼中的坚定坦然从未动摇分毫。
是啊,他敢赌吗?以他如今的地位,立功未必进益,但一旦犯过,那定然就是灭顶之灾!尤其是这种暗中悖逆令主的过错,只要让令主知道一次,这个心结就算是结下了,就算现在不杀他,也绝不会让他活太久的,最终都是一个结果!他可没有上官羽那么好的师门作庇护,反出去都没事,他若真失了令主的信任,那就真的是死路一条了!这条命,这地位,这杀伐之权,他要有多大的把握才能赌?
默然半晌,他忽道:“据说绝影离开时带走了一批心腹,还有一部分留在了鬼域,现在看来是真的了。”
池展嗤笑一声,语气似是而非:“你这听谁说的?”
残影知道他绝不会承认,也不跟他多费口舌,直接道:“你待如何?”
池展见他松口,心里倒是一松,想必他是认定峰主在鬼域埋了眼睛,他在没揪出这些眼线之前,还做不到一手遮天,所以不敢赌这一局,遂接口道:“你交出心上霜的解药,召回十万恶鬼,然后即刻带你的人撤出凉皖城,返回鬼域。我则把这消息锁死,保证鬼域大门之内绝不会有只言片语流入。”
残影答的也爽快:“心上霜的解药可以给你,但十万恶鬼不能撤,我是和你谈判,不是认输投降。更何况我若都答应了你,就这么回去,让我怎么和令主交代?总该给我点推脱之词才行。”
池展不肯退让:“如今黄泉已经重伤,夜澈也与他撕破了这层窗户纸,他不会再同你计较的,除非他想众叛亲离。”
残影呵了一声:“秋后算账的事也不是没有,你想两全其美,我就不想万无一失吗?”
池展心中往复来回,静静想了片刻,如今残影并不知道他已将人全部撤走,所以才肯勉强妥协,已属险中取胜了,若再斤斤计较,他必会疑心自己为何这么在意十万恶鬼,届时他猜出自己人手不济,当场反悔也未可知,到那时非但前功尽弃,自己也难走出这座醉晚楼了。他既已同意撤走,那便让他赶紧走了吧。
“也罢,那便如此。”
残影笑着举起手,往门外挥了挥,那已经探进半个身子的十几个黑衣人便立刻止住脚步,躬身退了下去。池展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才发现,刚才他们的剑距自己的后心竟然仅剩一臂的距离了。
残影站起身,望向窗外:“你来这么久了,不好奇霜雪怎么不在吗?”
“背主之人,无颜见故人罢了。比他们两个倒是要脸一点。”池展懒懒瞥了红花烈焰和寒蝉冷影一眼,不屑道。
残影也不屑的哼了一声:“无颜见故人?这种事只发生在有故人的人身上,你怕是搞错对象了。霜雪身患附骨寒症,这你是知道的,昨晚听闻城门口有一家医馆叫什么来着?”他用手点着轻皱的眉头,一副认真思考的表情,“啊,对了,千植堂。他听说昨晚那里突然来了一个神医,医术十分了得,所以一大早就赶去了,虽然他这病都得了六七年了,看样子也好不了了,但有机会还是得争取一下的,不能放弃希望嘛。这会儿他应该已经进去了,不知道有没有见到那位神医的面。”
池展蓦地脸色一变,微愠道:“你……”
残影早料到他会有此反应,云淡风轻道:“你不必生气,他是在你来之前去的,我没食言。心上霜是他的,解药自然也在他那里,我会让他把解药留在千植堂的,可在这之前他有没有动手,我就不知道了,看你们的运气吧。”
池展气的咬牙切齿,懒得跟他做口舌之争,转身就走,走了几步,残影在他身后又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问你。”
池展停下,没有回头:“什么?”
残影道:“你是怎么知道信是我送的?”
池展淡淡道:“你有殇,我们自然也有我们的情报组织。”
残影此时默立于后,凭空多了几分赏识之色,能不动声色的养出一支媲美于殇的情报组织,而且隐匿之深更甚鬼域,上官羽这些年究竟做了多少事?还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难怪他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堂而皇之走出鬼域大门的人,令主忌惮他,实在情理之中。
他走到桌案旁,铺开纸笔写了几行字,再将纸装入信封,交给池展:“代我交给他。还有我们今日的谈话……”
“不会有其他人知道的,除非……”池展望向红花烈焰和寒蝉冷影。
残影自然了悟,信誓旦旦道:“放心,他们是我的人,我心中有数。”
池展管不着他们,也懒得管,伸手接信,拽了一下,残影却不松手,他疑惑抬头,只听残影俯在他耳边压低声线道:“你说我们是阴沟里不人不鬼的杀人工具,可你可曾想过,你们峰主也是和我们一样的人啊,我们做过的事,他也做过。”
池展目光微闪,顿了片刻,意味深长道:“不。他和你们,不一样。”
他没有再看残影似懂非懂的眼神,径直走了。
走出醉晚楼后,他停了一下,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右后方的巷道,笑了笑,转身道:“劳烦两位兄弟把我的剑还我吧。”
守在门口的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回里面捡起了地上的剑,递给他。池展笑眯眯的接了剑,熟络拍了拍他们的肩:“这次和你们老大谈的不错,麻烦兄弟们守了这么半天,还亲自给我送剑,实在过意不去了。还希望你们能替我再传个话,叫他千万别忘了答应我的。”
那两个黑衣人没打算说话,冷冷瞥了眼肩膀上的手,到底还是忍住了拔剑的冲动,冷着脸回去了。
池展也不尴尬,依旧满脸笑意的在街上晃悠,直到转过一个巷角,他才终于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他靠在墙上深呼吸,右手缓缓张开,手心已浸出了一层冷汗,袖口上正有一颗黄豆大小的红珠在不断变大,一直饱满到成滴落下,然后凝成一条细线顺着手腕流到掌心。而血迹所过之处,则顷刻凝结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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