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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简介

    第五章 暗影浮动 (第2/3页)

她比见到叶子荷还亲。

    病房里一阵乱,叶子荷看上去精神很不好,朵朵也少了往日那份闹,小丫头真是懂事多了。桃子忍住内心的痛,在朵朵脸上亲了口,朵朵眼里含着泪往外奔,桃子赶忙避开。

    这时候就见郑源奔过来,也不避人,径直问:“电话里怎么回事?”桃子讪讪地笑笑:“没事儿,想你了呗。”郑源觉得她今天有点怪,正要问什么,那边大夫已经在喊了。

    安顿好叶子荷,郑源又急着往吴水赶。明天孙吉海要去吴水督查招商引资,这事儿有点麻烦,郑源耽搁不得。望着丈夫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背影,桃子凭直觉感到,那个叫黄大伍的男人没说假话,那天晚上的事一定发生过。

    市委副书记孙吉海是上午九时到达吴水的,同行的有经贸委、计委、工商联等部门领导,郑源带着吴水一干人,早早候在会议室。汇报会简短利落,郑源只用了半个钟头就将吴水招商引资情况汇报完毕。接下来,他等着挨批。基层干工作,挨批是跑不掉的,无论你干得好还是坏,总有人在不停地给你挑毛病,况且现在的工作,哪能不出毛病。郑源早已习惯,他私下说,蚊子多了不咬人,关键你得有抵抗力,不能拿批评当批评,就跟不能拿表扬当表扬一样。这里面有个哲学问题,就是领导的批评或表扬并不完全取决于你的工作,更主要的在于领导的心情或形势需要。要是赶上好时候,你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也能成为雷锋。

    果然,这天的孙吉海心情很不好,他几乎没容在座各位发表任何看法,就径直问郑源:“你们的目标任务落实了多少?”郑源说还不到一半。孙吉海皱了下眉,又问:“去年引进的项目资金到位了多少?”郑源头皮发麻,感觉有些吃力,镇定了一下,说:“不到三分之一。”“三分之一?”孙吉海啪地丢下笔,“你这工作怎么搞的,去年招商引资,你在三县一区是拿了第一的,但这第一不能只停留在数字上,落实不了资金,招什么商,活什么县?”孙吉海一发怒,在座各位全都提起了心。孙吉海批评得确实没错,眼下的招商引资全成了一种赶场式的游戏,工作全都集中在签约洽谈上,每年的工作汇报会,或形式繁多的招商引资会,各县区都抱来一大堆意向书,汇报得津津有味,但具体能落实到啥程度,却很少有人追问。孙吉海这一问算是问到了疼处,吴水的领导全都垂下了头。

    郑源感到委屈,感到不服气,诚然,资金不到位就等于是空谈,但这个问题不是吴水一家存在,而是普遍性的。据他掌握,目前各县区比较起来,还数吴水落实得最好,有些怕连五分之一也没落实。但这话你能讲出来吗?孙吉海批评的是你吴水,你吴水没有落实,这便是事实,容不得你在会上狡辩。

    郑源索性收拾起文件夹,等着挨好了。

    在座的几乎都知道,在三河,孙吉海是郑源的克星,不是说孙吉海跟郑源有啥过节,是孙吉海压根就看不上郑源。孙吉海一向对太能干的人都抱有微词,不是说他妒贤嫉能,这里面有个观念的问题,也有个人工作作风的问题。这种太能干指的是那些太想干什么的人,比如车光远,比如现在的马其鸣,都存在一个毛病,就是太想干点什么。人如果太想干点什么,就会存在不想干点什么的可能。这是辩证的,是没法回避的。你太想指责别人,就会看不到别人的优点,你太想出人头地,就会忽视你自己的修炼。总之,孙吉海认为,领导干部不能有这毛病,工作要顾全大局,要面面俱到,不是说你想干什么就要干什么,那不想干的留给谁?比如吴水,袁波书记每次都拿农民收入增长了多少,新修了多少公路,建起了多少厂子来证明郑源的能干。但另一方面,你吴水的计划生育如何?困扰山区多少年的种植结构调整得如何?小煤窑关了,植被是保护了,但山区农民的用煤问题怎么解决?靠劳务输出的确提高了人均收入,但每年用来买煤买草的钱却也翻了几番,农民真正得到了多少实惠?这些,都是孙吉海在会上提出来反驳过袁波书记的。孙吉海再三强调,作为县委书记,不要只抓大事、能看见的事,要把心思放到小事上,放到细微处,这才像个人民公仆的样子。

    这场争论无休无止,从袁波书记提出让郑源进市委班子那天起,矛盾便挑明了,到现在也没个谁输谁赢,传到下边便是另一种说辞,演变成两个阵营两股势力的争夺。

    郑源自己也这样认为。

    郑源还赌着气,孙吉海又问:“脱水蔬菜项目进展如何?”

    一直插不上言的县长替郑源解围:“不好意思,这个项目目前困难最大,对方已提出撤资。”

    “撤资?乱弹琴!”孙吉海这次是真正怒了,很不客气地发火道,“这项目是李欣然抓的没错,但李欣然出了问题,不能让项目也跟着出问题,我就不相信,离开李欣然,你们这么多人就没一个能留住外商?”孙吉海顿了会儿,又说,“如果真是这样,我倒要怀疑你们班子的能力了。”

    这话讲得很艺术,也很有学问,明眼人一听,便在心里敲起了鼓,看来,这才是孙书记今天要讲的心里话。

    3

    抓捕瘸子的战役在范家庄悄然打响。指挥这场战斗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年抓捕了大毒枭马青云的老曾。那天,李春江在沙漠农场扑空后,火速掉头往回赶,半路上,他便命令老曾,要他把监控小四儿的事交给老陈,全力追捕瘸子。李春江担心沿途有人放行,特意跟老曾交待:“我不相信任何人,现在只信你,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把瘸子抓来。”老曾问明情况,忽然笑着说:“你上当了,哪个是瘸子,一定是范大杆子。”

    对范大杆子,老曾真是刻骨铭心。这人是范家庄的退伍军人,当年是毒枭马青云手下一个十分隐秘的干将,曾跟老曾交过手,好几次都让他跑了。收网时他再次脱逃,而后便没了踪影。这些年老曾暗暗留心,感觉这家伙又出现了,但只闻气息不见人,老曾很是纳闷。一听李春江说瘸子,老曾忽然明白,他就是范大杆子。

    曾经有一次,范大杆子就是化装成瘸子从他手里溜掉的。

    老曾不敢怠慢,带着人马迅速上了路。本来,范大杆子是逃不出去的,天罗地网已布下,就等他往里钻。谁知老曾他们还是白忙活了一天。晚上开分析会,老曾气急败坏说:“放水,他们敢放水,狗娘养的,白穿这身皮了!”

    骂完,他要求李春江立即对放水者采取措施,不能便宜这些狗娘养的!李春江强忍住心头的愤怒,说:“采取什么措施,你怎么证明人家放了水?”

    “明明就是放水,我亲眼看见他们几个人围在一辆普桑前,反把要堵的桑塔纳2000给放行了。”

    “可那辆车确实是辆空车。”

    “空车?这话你也信?后座厢为什么不查?”

    “算了,现在吵有什么用,人已经跑了,我们得尽快搞清楚他有可能去哪儿!”李春江也是有火没处发,他相信老曾说得没错,一定是有人故意放过范大杆子,可这事你怎么追究?一离开小镇,范大杆子就换了车牌,上高速时车确实是空的,录像资料很清楚,这事你追究谁?

    发泄了一阵,老曾平静下来,说:“你放心,瘸子不会跑远,这次要是抓不到他,公安这碗饭我曾老黑不吃了。”

    次日天黑时分,老曾他们悄悄摸进了范家庄。按老曾的判断,范大杆子决不会不回他的老家,既然能把沙漠农场舍弃掉,就一定闻到了什么,是想彻底远走高飞。可这家伙是个孝子,走前不会不见老母亲一面。

    夜幕下的范家庄一片宁静,劳累了一天的庄稼人早早收拾好院门,舒舒服服躺到大炕上去了。老曾他们猫在离范大杆子家不远的草垛后,这个地方老曾爬过不止一次,甚至对草垛的气味都很熟稔。他嗅了一口,说先缓缓神经,目标来还得一阵子。

    时间过得很慢,仿佛分分秒秒都跟人较劲;又像是很快,还没等老曾把范大杆子的事前前后后想上一遍,就听村口响起狗吠。来了!老曾马上警惕起来。嚓嚓嚓的脚步由远而近,借着朦朦的月色,老曾看清是三个人,中间那个走路有点跛的,正是范大杆子。不是瘸,是跛,可见他装瘸装到了啥程度。快接近院门时,两个保镖一左一右闪开,一人把住村巷的一头,就等范大杆子敲门。范大杆子咳嗽了一声,四下瞅瞅,确信没啥异常,这才举起手,轻轻叩了三下门。范大杆子这一步,也是冒着很大风险的。一则,他相信自己还没暴露,就算暴露,三河公安也不会想到他敢回家;二则,范大杆子确实做好了远走他乡的准备,他必须回一趟家,这里不只有他的老母亲,还有他更多秘密。两个保镖一路劝他,要他放弃这次冒险,范大杆子一句话不说,看来,他认定的事,谁也甭想阻止。敲门声让草垛后藏着的人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谁都在看老曾的手势,就在院里的脚步声将要响起时,老曾他们从四个方向扑过来,动作之快,如同黑夜里的闪电。这一次轮到范大杆子吃惊了,还没等他反应过咋回事,一只大手已死死卡住他脖子。感觉到顶在头上的冰冷的家伙是枪时,范大杆子怒了,几乎把一辈子的不服气都喊了出来。

    “格老子的,你是曾老黑?”

    老曾边铐手铐边说:“亏你还记得我!”

    两个保镖也是在眨眼间被铐上的,他们千担心万忧虑,最终还是撞到了老曾枪口上。

    省城黄河宾馆,吴达功几乎要疯了。

    得知范大杆子栽到曾老黑手里,心想这下是真正完了,一点退路都没了。如果范大杆子将他供出来,甭说当局长,怕是连命都保不了。

    当年围剿毒枭马青云,范大杆子正是从他手上逃命的。一想那个电话,吴达功好不容易治愈的心绞痛又要犯。正是那个电话,将他鬼使神差地拉到另一条路上,等发现这路是条死路、不归路时,吴达功后悔已晚。很多时候,他会禁不住地悲叹,人生真是一步之差啊。

    那电话是从省城打来的,起初吴达功并不知道打电话的是谁,听口气像是很威严,不容他思考或犹豫:“你把范大杆放了,不能让他们全灭掉,事情平息了,我会给你一个交待。”对方说完便挂了,吴达功多问一句的机会都不给。连吴达功犹豫过,很矛盾,也很害怕,毕竟不是闹着玩的事,可还没等他想好结果,战斗打响了,他奉命抓捅城郊汽修厂交易的毒犯。那天的汽修厂格外地静,一点不像有什么事要发生,吴达功带着人,在那里等了整整一夜,交易的毒犯还是没出现。而此时,毒枭马青云的老巢已被曾老黑端掉,马青云让老曾逼进一山洞里,还在负隅顽抗。看来一定是毒犯得到了消息,突然取消这次交易。正要回撤,吴达功接到命令,说是范大杆子一伙在离汽修厂不远的粮库交易,线人刚刚送来情报。吴达功带人火速赶到粮库,狡猾的范大杆子并没出现,只派了两个手下拿着不到二十克海络因来试探。前脚扑向毒贩,吴达功后脚就后悔了。他扑得太猛太草率,范大杆子一定躲在某个地方,看是不是真有人给警察通风报信。意识到这点,吴达功迅疾退出现场,四下搜寻目标,果然,粮库对面一家旅馆的窗户里,有人拿着望远镜,正朝这边看。吴达功奔进旅馆,拔枪就往楼上冲,几乎同时,亡命的范大杆子也从楼上冲下来,两个人在二楼撞上时,一时都怔住了。吴达功决然没想到,眼前的毒犯他竟然认识,是在不久前省城某个领导家里见过的,当时范大杆子的身份是省城一家兵工厂的销售科长,领导还特意跟他介绍过,怎么几天功夫,他就成了毒贩?吴达功还在犯怔,范大杆子忽然丢给他一包东西,说首长问候你呢,有机会省城再见。说完便套上一件军大衣,从他身边消失了。

    吴达功像是让那包东西砸蒙了,砸晕了,眼望着范大杆子离去,竟一点反应也没。

    其实,他是让那个电话吓住了,直到范大杆子消失很久,他才猛地醒过神,原来打电话的,正是省里那位领导!

    那次,吴达功是有所收获的。

    范大杆子给他的是一包钱,比他十年的工资还多。

    更大的收获,是他自此步入了全新的人生。那次战役结束不久,吴达功得到提升,当上了三河公安局副局长。

    这一切,恍然若梦,又不是梦,可吴达功真希望它是一场梦。

    妻子汤萍悄悄走进来,看了眼丈夫,啥也没说,略显无力地倒在沙发上。这些日子,汤萍四处奔波,目的就是为丈夫铺平一条路,让他体面而又安全地回到三河。出乎汤萍预料,这一次,运作起来竟是这么难!那些平日里跟她亲密得互称兄妹的男人,见了她不是躲就是吞吞吐吐,一点有价值的消息也不提供,甭说帮她说句话了。汤萍真是恨死自己,平日怎么结交人的,喂来喂去竟都喂下一群白眼狼。

    不过,汤萍也算有收获,她终于打探清楚,三河的风波绝不是小风波,也绝不像上次车光远那样,刮一阵风就停。这个马其鸣,谁都把他估计错了,估计简单了,他可能真要把三河市掀翻,把三河的天戳一个洞。

    来自省城高层的消息说,马其鸣并不是因开发区出了什么问题才发配到三河。下这步棋,是老谋深算的佟某人处心积虑了的。他赔了一个车光远,不甘心,这次把手中最好的一张牌打了出来。而且他相信,靠这张牌,他一定能赢,不光赢得体面,还要赢得彻底。

    汤萍这才深信,三河的斗争并不缘于三河,而是省城高层姓佟的跟那位大树一般屹立于省委大院的老大之间的又一次较量。老大这个外号,汤萍也是刚刚听到,可见她有多么孤陋寡闻!

    怪不得省城的空气远比三河紧张,这真是台前唱戏台后较真啊,她不由得再次吸了口冷气。

    她急于把吴达功从西安招来,就是怕他心急中再犯什么愚蠢的错误。关于吴达功跟范大杆子一伙的暗中往来,她也是刚刚知道。愚蠢的东西,她再三叮嘱过,交人一定要慎,他就是听不进去,背着她跟小四儿扯上关系,现在又冒出个范大杆子,这局面怎么收拾?光是跟三河那帮人搅在一起就已经够她头痛,突然多出这么多麻烦,纵是她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以摆平。

    “扶不起的阿斗!”这话不知怎么就从她嘴里冒了出来。想想为了他,自己付出多少心血,又承载了多少委屈!原想让他能顺顺当当爬上要爬的位置,也算这辈子她没嫁错人,谁知?

    算了,想这些没用,要毁一起毁,要灿烂一起灿烂,这是她汤萍的人生逻辑,既然把他扶到这条道上,是荆棘是泥潭她都认。只是她必须得搏到最后,不到最后一刻她不会甘休。

    眼下她在等,她必须要见老大,无论多难她也要见到。只有见到他,才会有希望,才会有安全。

    消息递上去已经两天,她相信这次自己不会白等。

    范大杆子的落网极大地振奋了人心,就连秦默也兴奋得要请老曾喝酒。秦默过去跟老曾有点过节,都是因李欣然闹的。当然,人事关系的事,一向很复杂,现在秦默想化复杂为简单,说要给老曾摆庆功酒。老曾嘿嘿笑笑:“老局长,酒我倒是想喝,可你问问李副,他允许不?我还得蹲点去呀。”老曾本来说了句实话,范大杆子一落网,就交给相关人员去审,老曾的任务又成了监视小四儿。秦默听了,心里却有点不舒服,不知怎么,他还是解不开心里那疙瘩。

    秦默虽说当了将近五年的一把手,但他上任是三河高层在特殊背景下做出的决定。当时的一把手突然得到提拔,几个副职又都具有竞争力,高层也是意见很不统一,平衡来平衡去,索性将一辈子不争不抢的老政委秦默扶到了一把手位置上。本来也是想过渡一下,看李春江跟吴达功各自的发展情况,然后再做定夺。谁知事态的发展竟是如此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趋向,李吴二人之间的斗争越来越公开化、复杂化,三河高层始终举棋不定,这才让秦默干到现在。当然,秦默也是相当不容易,既要平衡两个副手之间的关系,又要维护自己的权威,偏巧又遇上车光远,将李欣然的事扯出来,念在亲戚份上,不得不站出来说话。这一说,便让事情更趋复杂,不但一把手的威信没树起来,反倒成了两派势力发泄的对象。这日子,真是没当政委时好过。

    秦默有时也自嘲地笑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由他去吧。反正已到了退下来的年龄,索性来个得过且过。没想真要退下来,又遇到马其鸣,把他再次拉到这风口浪尖,秦默这才明白,人是没法得过且过的,况且内心深处,他也不是一个得过且过的人。

    秦默知道,问题还是出在李欣然身上,李欣然的事情一天不了断,无论退到哪儿,他都会背这个黑锅。

    眼下,李欣然已经出院,被秘密关在吴水。但是关于案情的进展情况,他却一点消息也听不到。

    秦默犹豫再三,还是拨通那边的电话,问成名杰:“李欣然情况咋样?”

    一听是他,成名杰犯起犹豫来,吭哧了半天,只说:“李书记目前一切都好,你就放心吧。”

    “我不是问他好不好,我是问他到底交待了没?”秦默忽然吼道。

    “这……”成名杰不往下说了。

    “算了,我还是亲自过去。”说着,啪地挂了电话。

    坦率讲,李欣然的事儿,秦默并不了解,对这个妻弟,秦默一向是敬而远之,不仅仅是李欣然个性跋扈,张狂自大,更重要的是,两人在如何做人如何为官上分歧太大,到一起说不了几句便会吵起来。记得李欣然跟刘玉英打得火热时,秦默曾婉转地提醒过他,要他做人收敛点,对家庭负责点。你猜他怎么说?“看惯就看,看不惯走,少拿你那套教训我!”一句话差点没把秦默噎过去。打那以后,秦默便跟妻子说:“往后,你也离他远点,你这个弟弟,我看迟早要害人,不但害他自己,还要害你们全家。”他妻子虽然心有怨言,可行动上还是跟李欣然拉开了距离。

    妻子死后,他跟李欣然接触就越发少,除了开会偶尔遇到象征性地点个头,交往几乎谈不上。去年要不是李欣然的老母亲他的老岳母上门求他,秦默才懒得替他说话。

    秦默赶到吴水,成名杰正在等他。见了面,成名杰牢骚满腹说:“你这个亲戚,哪像个当领导的,简直一无赖。”秦默忽地黑下脸:“说谁就说谁,少给我扯什么亲戚。”成名杰这才发现秦默脸色不大对劲,忙换了口气说:“我也是让他气的,到现在一个字不交待,还老是拿老师的口气教训我。”

    “那你就没一点办法?”秦默这次是很认真地问成名杰。

    “我能有什么办法,一不能刑讯逼供,二不能涉案侦查,只能这么干熬着。”成名杰还想说下去,秦默愤愤打断他:“行了,你的意思我懂,如果真没本事,就让有本事的来!”说完,他夹起包,理都不理成名杰,愤然离开。

    一下楼,秦默便给马其鸣打电话,说李欣然的事不能这么拖着,再拖下去,会出问题。马其鸣问出什么问题。秦默想也没想便说:“我怕他们审贼的跟贼串通一气。”马其鸣有点吃惊地说:“成名杰不是你推荐的吗,怎么,他也不可靠?”

    “一句话说不清,总之得换人,而且要快。”

    秦默这想法也是瞬间产生的,成名杰刚才说话的口气跟电话里判若两人,猛就让他起了戒心,他决计放弃见李欣然的打算,不过,成名杰必须换。

    一听秦默口气,马其鸣知道又用错了人,可眼下这情况,能用的就那么几个人,换谁呢?

    “让李春江来,对付李欣然,他有办法。”

    “这不行,说好这案子由纪委管,成名杰是纪检委员、反贪局副局长,让他负责名正言顺,李春江去不符合程序。”

    “现在还讲什么程序,再讲程序,我怕又要白忙活!”秦默是真急了,甚至顾不上跟马其鸣讲话的口气,等肚子里的火发泄得差不多,才猛然意识到语气爆了。

    也难怪,他原想,成名杰这人可信,人品也靠得住,过去合作过几次,印象都很好,所以才力荐了他。没想这才几天功夫,成名杰就不像了,不只是不像,话语里面分明有另一种东西。联想到香烟事件,秦默忽然怕了,眼下真是谁也不敢信任。他已打定主意,无论阻力多大,一定要让李春江正面跟李欣然来一次较量。

    李欣然的所作所为,李春江掌握得一定比他多,多得多。

    可是话刚开了个头,李春江便坚决摇头。“不行,这绝对不行,他只是双规,如果我们一插手,就会乱,有人会拿这做文章。”

    “我不管谁做文章,我只要他开口,是红是黑,他总得开口说呀!”

    “老秦,你不要激动好不,这不是家务事,这得符合程序。”

    “程序是人定的,如果他真有罪,我们就有权力调查。”

    “可是目前还不能说他有罪。”

    “没有罪你们老怀疑他干吗?每次总是第一个拿他开刀,要开就开呀,你们又怕。”秦默越说越激动,言辞里已有点怪罪李春江了。他潜意识里还是想证明李欣然没罪。

    “老秦……”李春江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跟秦默解释。是的,从逻辑上看,每次拿李欣然开刀是有点不太符合常规,当初他也这么跟车光远提醒过。但是事情怪就怪在这里,三河的很多事儿,李欣然是个口袋系,这个系不解开,里面的乱麻便理不出头绪,这也是他上次调查中发现的。奇怪的是,初来乍到的马其鸣也是这想法,可见,李欣然这个瓶颈有多重要。

    再往深里说,这一切,怕都跟小四儿有关,三河所有的网,都是这个小四儿一手编织的,网住的,不只是李欣然父子,但在三河境内,李欣然却是第一个跟小四儿扯上瓜葛的。这就是问题的所在。

    李春江正要跟秦默细说,老曾突然打来电话,说一辆挂着军区牌照的车将小四儿接走了,老曾问:“要不要跟踪?”

    “车号是多少?”李春江紧问。

    老曾很快报出一串数字。

    “不要乱来,马上撤。”

    一句话的功夫,李春江已惊出一头汗。过了好长一会儿,他仍惊魂未定:“老秦,你我要吃苦头了。”

    秦默诧诧地瞪住李春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等弄清原委,他也颓丧地倒在丁沙发上。

    接走小四儿的,绝不是一辆谁想跟踪就能跟踪的车。上次事到关键处,也是这辆车,大大方方从宾馆接走了小四儿,紧跟着,一系列怪事儿便发生,先是袁波书记猛烈挨批,接着是秦默隐居二线,直到车光远被纪检委的同志带走,李春江还是如坠雾里。后来等吴达功主持工作,他才意识到,正是这辆车,让他们半年多的辛苦白费了,岂止白费,他们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4

    八月的省城,空气越发的燥热,来自腾格里大沙漠的热浪将这座西北城市烤得要着火,一场遮天蔽地的沙尘暴将人们的心情弄得极为灰暗。

    黄河岸边,桃花园里,厚厚的沙尘将满园风景击打成另一个样子,这座新开发的风景园,看上去一派颓废。

    不远处,祁连山脉桃花山脚下,碧水兰亭静静的。这是省城最具时尚元素的一座小区,也是有名的富贵阶层休闲度假区,一场沙尘暴,让这儿变了味。

    八号别墅里,汤萍正焦灼不安地等着主人。主人在通电话,她被送进来后,只简单打了个照面,还没等主人开口讲话,楼上的电话便响了。

    他老了,简简单单一眼,汤萍便捕捉到这个真实的感觉。眼角的皱纹密密麻麻,低垂的眼袋让人不忍目睹那张脸。稀疏的头发已无力遮盖裸露的头顶,长长的一绺很辛苦地梳上去,但也无济于事。光亮的额上爬满无情的老年斑,每一粒都那么狰狞。尤其他的嘴,四下往下拖,像是收拾不住。男人一老起来,嘴竟是那样可怕。汤萍深吸了口气,说不清为什么,她的心有点暗淡。

    看来,岁月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没谁能阻挡住老去的步伐,也没谁能抗得过无情的风霜。他有六十好几了吧,也说不定,年龄这东西因人而异,像他这种位高权重的人,年龄有时是往下长的。但老是显然的,汤萍再次在心里强调了这个老,忽然就有种放松下来的感觉。

    记得第一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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