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章 愤怒的胡杨  女县长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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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愤怒的胡杨 (第3/3页)

将极大地提高劳动生产率,并可探索出一条规模化发展的新路子。**应该鼓励这种公司,并在资金和政策上给予大力扶持。

    稿纸摊开还没十分钟,手机响了,是门房打来的,说基层来了四位同志,想见她。林雅雯赶忙问是谁,值班人员说有个姓毛的乡长,说是有急事见她。

    林雅雯扔下笔,就往外走,下楼没走多远,看见毛岩松跟杨树槐已经走过来,他们身后,跟着那个叫**的记者和水晓丽。

    从四个人脸上,林雅雯看出,北湖一定又出事了。

    果然,一进宿舍,毛岩松就说:“林县长,他们这么做,实在是太过分。”

    “别激动,慢慢说。”林雅雯边倒水边拿话安慰毛岩松。

    毛岩松稍稍平静了一下,就将发生在北湖的事告诉了林雅雯。原来,冯桥此行,不只是为了流管处的改革,他在北湖、南湖、青土湖的联席会议上,重新提出原来的方案,明确要求将三处闲置土地包括林地集中起来,统一开发,统一经营。具体怎么集中,怎么补偿,由市县两级**和省上有关单位共同商议,尽快拿出方案,报省**批准后执行。

    冯桥一走,方案还没拿出来,北湖这边的土地就由开发公司出资收购了。

    “这些天,可热闹了,凡是手里有合同的,开发公司都按当时合同价的三倍收回。原来已经落实好的一三两个区,村民们全变了卦,争着要卖给开发公司。”毛岩松说。

    “你老丈人呢,他什么态度?”林雅雯转向杨树槐,问。

    “还能抱啥态度,开发公司这样做,跟抢夺没啥两样。三倍的价格,谁也愿意卖给他们。”杨树槐毕竟年轻,再说自从接上这个村支书,风波就没断过,现在有点心灰意冷了。

    林雅雯并没责怪他,发生这样的事,就是换了她,也无能为力。更不能责怪那些握有合同的人,地在他们手里空搁了几年,换上谁,都急着出手,况且开发公司开出的价格的确诱人。

    三倍啊,他们真是舍得钱!

    细一想,林雅雯就明白,这是开发公司拿钱消灾,只要那些合同全到他们手里,再查北湖的问题,就是痴人说梦了。

    怎么办?

    房间里的空气变得沉闷,更沉闷的,是林雅雯的心。看来,对方是豁出老本也要把事情往平里摆了。而且,他们敢如此出手,就证明殷虎的位子还很牢固,这棵大树不会轻易倒掉!

    没有办法啊,她一个小小的县长,现在又被免了职,能有什么办法?

    就在林雅雯兀自叹息时,水晓丽说话了。水晓丽说她手头有几份重要材料,里面详细披露了沙湖县生态恶化的可怕现实,还有市县联合作假蒙骗上级的所作所为。“当然,都是以前领导做的。”水晓丽特意补充了这句。

    “哪来的?”林雅雯再次受惊,刚才她还纳闷,水晓丽和**怎么跟毛岩松他们一道来呢,这阵明白了,几个人都是碰到了难题,跑来找她讨办法。

    “说出来怕你不信,我掏钱买的。”

    “哦?”林雅雯惊讶了一声,目光怀疑地盯在水晓丽脸上。

    “是陈言的,他卖给了我。”

    “陈言?”

    “本来有个南方记者想买走,我跟**一合计,从他手里买了过来。”

    “陈言卖材料?”林雅雯更是不解,怎么今天的话听起来都像是天方夜谭?

    “他没有钱住院,只好出此下策。”

    林雅雯的表情凝固了,手僵在空中,不知该往哪放。

    水晓丽最终还是将材料交给了林雅雯,因为她也不知道拿着这些材料该咋办?林雅雯花两天一夜的时间,读完了陈言的全部材料。她震惊了!想不到小小的沙湖县竟隐藏着更多鲜为人知的秘密,有些连她这个县长都给瞒住了。比如每年从农民身上收取的水资源保护费,竟被挪用到县委办公大楼修建中。沙漠水库每年一半的维护资金到不了位,让水利部门挪作他用,个别人甚至拿着治沙的钱,外出旅游,打的旗号却是考察治沙经验。一个个貌似合理的名目下,挥霍和浪费掉的,都是国家和老百姓用来治理流域的钱。而往上报的材料中,有些林地竟被放大了十倍,有些胡杨林带早被沙化得成了一片沙滩,提供的照片却还是绿树成荫。更滑稽的是流管处跟县上联手做假,绿化地共享,数字交叉使用,检查时也是这样。

    怪不得一谈数字,祁茂林就要跟他急,看来,前任领导留下的隐患,把他也折腾得焦头烂额。

    林雅雯感到血脉在贲张,久长地积压在心中的火,被水晓丽这份材料点燃了。许久,她才从震惊中缓过神,还是司马古风说得对,摆在她面前的,不只是单纯解决某个问题,而是要认认真真去研究,怎么才能让手中的权力透明,怎么才能避免类似的悲剧不再发生。

    是啊,让权力在阳光下运行,权力只有置于群众的监督下,置于健康有序的运行环境中,一切为民四个字,才不至于成为一句空话!

    两天后,林雅雯将材料重新整理一番,打印两份,一份寄给了林业部一位朋友,请他转交部领导。一份,直接寄给了中纪委。一开始林雅雯想用匿名,斗争了很久,还是坚决地署上了自己的名。

    4

    上访的路是那么漫长,陈根发他们去了很久,仍是没有音信。司马古风跟十三位委员联名写的材料也寄出去有段时间了,仍然没有回音。

    一切似乎都被坚冰覆盖着。

    一切,又似乎在暗暗涌动。林雅雯已分明感觉到,一种声音已越来越响,越响越有力。

    有消息说,海林书记可能要调走,到另一个省去。也有消息说,中纪委已经在行动。不管怎么,林雅雯坚信,解决问题的时刻快要到了。

    就在这一天,司马古风跟她透露,她在党校的学习可能要提前结束,司马古风让她做好提前回沙湖县的准备。

    司马古风的消息总是比别人早一步,这可能跟他在党校长时间工作有关,他的接触面,结交面,远远超过林雅雯。

    而在南湖,推土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开发公司置村民的反对于不顾,公然向一村人挑战,四台推土机同时开进南湖,又在开始推树了。林雅雯最终证实,开发公司要将南北二湖还有青土湖全部平整,建立一个大型棉花种植基地。

    其实这方案她早就听郑奉时说过,那时她不相信,觉得这才是天方夜谭。把树毁掉种棉花,这样愚蠢的事会是现代人的所为?现在她信了。

    这是一个蓄谋已久的阴谋,有人垂涎这片土地已经很久。开发成棉产业基地当然增值快,利润怕是能翻上二十番。但水呢?

    一想到水,林雅雯的心情再次沉重。

    大火燃起的前一天,洪光大的案子正式进入了司法程序,据内部人士说,这案子很快就能判下来,洪光大涉嫌贪污、挪用公款、建筑公司违章施工造成人命、对数名妇女进行暴力侵犯等,罪名轻不了,定得重判。

    林雅雯却没有一点痛快感,连日来,她都在为朱世帮那个方案奔走,如果真要她再次回县上,无论如何,她得把这个方案落实。南北二湖还有青土湖,绝不能再走捷径,必须从长远着想,宁可不要经济效益,也要把生态恢复过来!

    生态问题再也不能忽视,更不能避开生态谈经济,谈发展。生态其实就是沙湖县的命根子。

    然而,可怕的事还是提前发生了。

    大火是在晚上燃起的。

    谁也没想到,这场大火会席卷整个沙湾。

    林雅雯接到火情时,已是第二天上午九点多,林业部那位朋友一早就给她打电话,说几个月前报去的陈家声的事迹已通过林业部审定,将要授予全国义务造林模范标兵光荣称号,林业部已做出决定,对陈家声个人奖励五万元,对沙湾村和胡杨乡分别奖励十万元,同时拨出专款,支持胡杨乡的绿化事业。朋友还告诉她,北京有家大企业,愿意无偿支援沙湾村,提供价值一百万的优质树苗和最先进的滴灌设备。林雅雯没有表现出兴奋,她兴奋不起来。通完话没三分钟,电话又响了,响得很急,接通,是强光景的声音。

    强光景说:“林县长,出大事了,沙湾村让大火烧光了。”

    一切都没有先兆,不,应该说是有先兆。

    先是县委做出决定,空挂了半年之久的朱世帮被任命为县旅游局长。一同任命的,还有秦风,他终于如愿以偿,坐上了宣传部长的位子。强光景离开宣传部,到社保局担任局长。

    对这次人事调整,祁茂林后来没做任何解释。反倒是副县长华蓉蓉在大火之后无意中说了一句:“宣传部长下一步要进常委,总不能只变动秦风一个人吧。”

    变动归变动,跟大火无关。要说有关,也只是朱世帮不该那么快就去上任,如果他在沙湾村,灾难或许可以……

    没有什么或许。

    灾难就是灾难!

    就在朱世帮离开沙湾村到县旅游局上任的第二天,下午三点多,开发公司四台推土机再次开进南湖,总经理龙晓六亲自坐镇指挥,南湖大片胡杨林在推土机的轰鸣声中沙沙倒地。胡二魁紧忙向乡上汇报,书记王树林赶到现场,要求龙老板停止毁林。龙老板不屑地说,我花了钱买了地,想咋改造就咋改造,碍着谁了?

    王树林跑去跟流管处交涉,流管处留守的一位干部说,地现在是龙老板个人的,我们也管不着。

    几乎同时,沙湾村村民行动了,村民们提着锨,木棍,还有绳子,扬言要把龙老板捆起来,抬到省委去。书记王树林堵在人群前,扯着嗓子喊:“大家冷静点,这样闹是犯法的,头两次的教训还不够么,陈喜娃还关在班房子里,你们又想进去?”

    不提陈喜娃还好,一提,村民们的愤怒更加不可遏止。再者,王树林前段日子跟省上的领导配合积极,村民们对他的信任,早就没了。这阵见他又来拦挡村民,村民们就把他当成了卖地贼。

    村民们骂着、吼喊着,朝南湖走。王树林急了,怕了,他从村民们的气势上,看出了不妙。他抓住胡二魁:“你挡呀,你还想叫死人么,抓进去几个陈喜娃你才甘心?”

    这一天的胡二魁也让村民们的阵势吓住了,村民们真不是他发动的,他现在不是支书了,没了发动权,再说,村民们也用不着谁发动。大家几天前就嚷嚷,要把姓龙的赶出沙漠,要把开发公司赶出沙漠。实在赶不出,就同归于尽!

    王树林又喊了一声,胡二魁才猛地醒过神来,脱了衣裳,光着胸膛挡前面,谁想闹事就先把我胡二魁砍死,从我身上踏过去。

    大冬天的,他脱了衣裳,光着胸膛堵在众人前。

    愤怒的村民们见胡二魁豁了出来,这才止住步子。不过吼喊声并没平息,老支书,那可是养命的树呀,要是毁了,我们还活不活?

    “大伙要相信**,县上说了不算,我们找市上,市上说了不算,找省上,哪怕找到中央,也要讲这个理。但闹事,划不来呀,闹进去几个才够?”胡二魁的嗓子血都出来了,一没朱世帮,他就像是被人抽了脊梁骨,再也硬不起来了。

    王树林紧忙跟县上汇报,付石垒起先口气还硬,一听王树林要哭,这才意识到问题可能真的严重。便在电话里指挥:“一定要稳定住群众,流管处的改革是经过省上批准的,林地本来就是人家的,不要听信个别人的挑唆。”

    “稳不住呀,付县长。”王树林真就哭了。让他稳,他拿啥稳?

    “我们要顾全大局,记住了,顾全大局!”付石垒再次强调道。

    “付县长,顾不了了啊——”

    见群众被堵在了路这边,那边的龙晓六更来劲了。从他接任开发公司总经理那一天,南北二湖的树已不在他眼里,他眼里是一望无际的棉花,大把大把的票子,还有金灿灿的前程。是啊,没有比这些更能诱惑他的了,洪光大没完成的事,他龙晓六要完成了,实践证明,他龙晓六就是比洪光大能干。能干啊——

    他的开发项目已经通过省计委立项,并报到了国家计委,一个现代化的生态农业园正在等着他去建设。

    生态农业园,他嘿嘿笑了笑,多好听的名字,多有诗意多有时代特征的名字啊。其实他脑子里,就是一望无际的棉田,还有平坦的仕途之路。

    龙晓六怕村民的上访还有媒体的报道会影响他的事业,什么也不能影响他的事业,这是他曾向冯桥等人发过的誓言!于是他做出决定,抢在相关方面做出反应时先把地推了,到时即或有变,顶多也就是挨顿批评,花几个小钱而已。

    龙晓六长长地舒口气,然后指挥着推土机,疯了一般向胡杨林扑去。路这边的村民们望着胡杨林倒下,眼里的泪忍不住哗哗往下掉。

    付石垒是天黑时分赶到的,他带了不少人,一到沙湾村,就兵分几路,开始给村民做工作。村民们先是被分散,在村口僵持了一段时间,一看县上来了这么多干部,还有警察,无奈地回了各自家中。

    一场风波算是被平息了。

    夜里,县上来的干部和警察反复跟村民做工作,说县上正跟有关部门交涉,要大家相信**,南湖的胡杨林不会毁掉。村民们不敢相信,家里蹲着不放心,一个个又从家中走出,集中在沙梁子上,眼巴巴地望着南湖。

    偏是这一天起了风,风从北部沙漠刮来,来势汹汹。狗日的风,一到冬天,格外的猛,格外的厉,打得人坐都没法坐。

    风把村民们全赶进了屋子。

    干部们也一个个回去了,有的回了乡上,有的,索性屁股底下一冒烟,顶着狂风回了县城。

    付石垒这才放下心,到另一个乡上去了。那个乡的书记在等他,他不能不去。

    火是半夜里着起来的,当时村民们全都入睡,唯有胡二魁陪着王树林,顶着大风,在村里村外转了一圈,确信没有人从家里溜出来,这才朝村委会走去。村委会呆了不到一刻钟,胡二魁心里不踏实,再次走出来,想进南湖看看。这一走,胡二魁就看见了火。

    一道火光从南湖冒起来,像是推土机被人点着了,胡二魁喊了声不好,就朝南湖跑。书记王树林累了一天,腿都迈不动了,刚丢了个盹,就听见胡二魁的喊。等他跑出来,火光已映红了半个南湖,王树林僵住了。

    火,火呀!

    等他反应过来跑向南湖时,四台推土机都着起了火,熊熊大火伴着劈劈啪啪的爆响声,将沙漠的夜晚震得惊魂。王树林跟胡二魁一个望着一个,问,咋个办呀?胡二魁说,快喊人,救火。火字还没落地,就听得一声巨大的爆响炸过来,扭头一看,只见白日里堆放油桶的地方爆炸了,腾起的火苗四下横飞,落在南湖的林子里,那些被风干了胡杨一见火苗,便噼噼啪啪燃起来。

    “完了,完了,没救了。”胡二魁瘫在沙上,捶胸顿足。

    大风呼啸着朝火光扑去,胡二魁眼见着大风呼啦啦将火光散开,心里的那点儿希望全都没了。

    沙漠的风是真正的风,风卷着火,不可遏止。等村民闻声赶来时,整个南湖已是火光一片。呼啸的北风卷着火焰,扑向流管处,眨眼间,流管处大院便被火光吞没了。

    火光紧跟着涌向八道沙,早已被火光惊醒的陈家声哭喊着要往火中跳,被七十二和刘骆驼死死抱住了。可怜的陈家声,他做梦都没想到,辛辛苦苦种了一辈子的八道沙,眨眼间淹没在一场火海中。

    火光冲天,整个沙漠像是一片火的海洋,到处爆响着噼噼剥剥的声响。

    村民们傻呆呆地望着大火,感觉自己的身体也燃了起来。

    胡二魁哇地一声,趴在地上哭开了。

    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由于沙湾村的机井干涸,紧急调来的五辆消防车竟然派不上用场。市县两级的领导全都抱着对讲机,指挥干部群众拿沙子灭火。但火势焉能是沙子扼制住的,大火席卷了流管处三个大院,风向一转,火头又扑向沙湾村,村民们哭啊喊啊,但都无济于事,火魔飞舞着,跃动着,肆虐着,吞向村子。有着上百年历史的沙湾村几乎是在瞬间消失的,等军区的直升机和省林业厅灭火队合力将大火扑灭时,半个胡杨乡变成了灰烬。

    林雅雯是第二批赶来救火的支援者,接到电话,她当即乘车往沙漠赶。还没到胡杨乡,就看到滚滚浓烟翻腾在沙漠的上空,风卷着烟,卷着刺鼻的焦腥味,把整个沙漠给染黑了。等赶到火场,流管处三座大院已吞没在火中。

    现场乱极了,也恐怖极了。林雅雯跳下车,原来还想跟现场指挥人员联系,但四处是火蛇,四处是险情,通往流管处那边的路已被火海阻断,四周是哭喊着的群众,还有跟她一样匆匆赶来救火的人。林雅雯在火场看到原来大柳乡的牛乡长,就是被她撤职的那位。牛乡长的头发已被烧尽,身上跳动着火苗。他在指挥群众,往安全处转移。可茫茫沙漠,哪儿是安全处?沙漠的风不跟别处,你看着是北风,它却忽儿一下又卷向南,你看着是南风,它又往北掠。火借风势,随心所欲,想往哪烧就往哪烧。

    牛乡长也看见了她,大声喊她:“还愣着做啥,快把身后的妇女们引开!”林雅雯这才定住神,跟牛乡长一道,将一个自然村二百多号人引到了寸草不长的盐碱地上。等二次回来,大火已扑向八道沙。牛乡长喊:“完了,完了,这下,八老汉是活不成了。”

    就在这时,离她们二百米远处又起了火,孤火,火苗是风卷来的,恰好掉在了包谷垛上,哗一下,火蛇便跳起来。

    “快跟我来!”牛乡长喊了一声,就往着火处跑。林雅雯跟着牛乡长,跟一同赶来的武警战士一道,奋战几个小时,才将这边的孤火扑灭,算是保住了半个小村落。

    就这样,两天两夜,林雅雯不知跑了多少地方,也不知在火海中出没了多少次。一切都像是梦,一辈子也不想做第二次的梦!

    大火终于扑灭后,林雅雯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朱世帮死了!

    人们都说朱世帮疯掉了,他是最早赶来的,一见到火,便没命似地跳进去,喊着让村民们赶快挪树。那些曾被村民们当作罪证留在沙湖的胡杨树成了大火的帮凶,朱世帮想冒死搬出一个隔离带,但是他的想法接近愚蠢。推倒的树横七竖八胡乱堆放着,有些根还长在地里,岂能挪动?就在他带着胡二魁几个愣是搬出一个隔离带时,斜刺里一股火舌猛地冲来,胡二魁被火浪打出五十多米,等挣扎着爬起,寻找朱世帮时,刚才奋战过的地方已是一片火海……

    他就这样走了。

    成了大火的殉葬品。

    大地无声。沙漠突然变得死一般的寂!

    林雅雯站在沙梁子上,她的头发没了,那可是她引以为豪的一头黑瀑布啊!

    眉毛也没了,脸青一道紫一道,身上更是惨不忍睹,活像地狱里爬出的鬼。

    没了的,还有很多,很多……

    沙梁子下,人群缓缓地移动,走在前面的四个人抬着朱世帮,他的面孔已全部烧焦,一条胳膊也没了,村民们用胡杨为他做了条假肢,把他裹在红柳枝里,朝沙湖深处走去。

    他的身后,是胡杨乡三万多口人。林雅雯看见,书记祁茂林和代县长付石垒也在送葬的队伍中,他们陪着省市领导,走得很悲恸。

    华蓉蓉举着摄像机,这阵儿她像个记者。

    龙老板也死了,据说他是第一个发现纵火者的,当时陈喜娃正抱着塑料桶往他那辆黑色奥迪上倒汽油,他一个猛扑扑过去,跟陈喜娃扭到了一起。然而,他终是抵不过陈喜娃,让陈喜娃摔倒在地,几拳就给打昏了,陈喜娃提起塑料桶,在龙晓六身上浇了汽油,然后冲天空笑了笑,那笑带着几分自豪,也带着几分绝望。那不是笑,那是哭!陈喜娃最终没放过这个跑来沙漠里接替洪光大的人,掏出打火机,巴嗒一声,龙晓六就跟奥迪车一同燃烧了起来。

    五十多号警察找了两天,还是没找到陈喜娃的尸体。关于陈喜娃逃跑的事,林雅雯是后来才听到的,但是林雅雯已觉得毫无意义。她站在沙梁上,望着渐渐远去的人群,内心突然涌上死亡般的冰凉。

    又起风了,风还是从北部沙漠吼来,裹着沙尘,扑向焦黑一片的沙湾。

    林雅雯转过身去,却发现郑奉时就立在不远处。

    而这一天,中纪委的人刚刚抵达省城。

    风渐渐猛起来,林雅雯在想,要不要朝被大火烧得变形的郑奉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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