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一章 生活面面  郭沫若自传.第四卷,洪波曲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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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生活面面 (第3/3页)

是因为这样,所以日本人才来侵略我们,欺负我们了。……

    但是好,这样骂人的时候却是口角生风,不再有“这个是”的打搅了。

    五、御前会议

    日期记不准确了,大概是八九月间的事。日寇在南海的一个岛子上登陆。(我记得好像就是西沙群岛,登陆后不久又撤退了。)

    为了这事,蒋邀请了七八个人在汉口的官邸里吃夜饭,商量怎样来宣传。

    被请的人中,我记得清楚的,有张季鸾、陈博生、王芫生、陈立夫和我,此外还有一二位,却怎么也想不出来了。侍从室的陈布雷,他是以招待员的身份,斡旋于宾主之间的。

    大概顾虑到我的听觉不敏的缘故吧,陈布雷把我安置在蒋的旁边。其次便是张季鸾、陈博生等,在一个不甚大的楼上的客厅里坐满了三方,陈立夫坐在座尾上。

    蒋开始提出了问题:日本人登陆某岛,你们怎么看法?

    他侧问着我。照次序该我说话了,我也就只好说出了我的见解。

    “这可能是日本海军向英法,特别是英国的试探。假如英法没有什么反应,他可能在华南发动战事。日本人的陆军派和海军派,意见是不甚一致的。陆军主北上,海军主南下。陆军派在张鼓峰试探了一次苏联,失败了,故海军派又到南方去试探。”

    “英法会怎样呢?”

    “我估计英、法会不动。英、法在东方的军事准备不够,在欧洲更采取着绥靖政策,他们会作壁上观的。”

    “日本人的第二步呢?”

    “日本人是攻弱不攻坚的,只要英、法不动,日本人便会大动。”

    “该怎么宣传?”蒋考虑了一下,又这样问。

    我没有懂到他所问的意思,只好说:“只好用实力回答了,发动华南民众……”

    “不,”他插断了我的话头,“我是问该对英、法怎样宣传啦?唵?”

    这一追问,使我更加茫然了。我是认为英、法是不会动的,又怎样去向他们宣传呢?我踌躇着没有再回答。

    蒋的视线向众人瞻视了一巡,接着连连说:“该怎样宣传啦?唵,该怎样宣传?”

    奇妙得很,大家都望着没有回答。

    “我看啦,唵,”停了一会儿,结果是蒋自己说出了,“这个很是严重的。这个是,哎,这个是,是太平洋上的‘九一八’。我们应该,这个是,把英、法鼓动起来,要他们出来这个是干涉。要是他们不动的话,哎!这个是,这个是,他们的利益就要受侵害的。英国的**、南洋,法国的安南、广州湾,就要受侵害。还有英国在华南的利益啦!英国是不能坐视的。唵?唔?这个是太平洋上的‘九一八’啦!这个是,哎,这个是,我们应该这个是这样宣传啦。晤!唵?”

    大家都表示好像得着了天启的一样,点头的在点头,称是的在称是,而张季鸾更持重安详地说话了。

    “委座的看法是很透彻的。英国自从把日、英同盟废弃以来,一直就在防备日本。英国人是重实利的民族,自己的利益受了威胁,是决不会坐视的。今天的太平洋上是日本与英美的冲突,我们把事件的深刻意义和危险性向他们说明,假使能由英、美、法三国联合起来干涉,就跟以前三国干涉使日本退回了辽东半岛一样,日本的大东亚侵略战都可能适可而止啦。”

    问题就这样得到一个结论,向国际宣传,强调太平洋上的“九一八”。决定由陈布雷整理出一个声明来,明天见报。

    吃饭了,在邻接的餐室里一条长餐桌上,四菜一汤,是中餐西式的吃法,量不多,大家都吃得非常客气,毫无疑问是谁也没有吃饱的。

    这样的御前会议我是第一次参加的。以后在武汉快要撤退前,我也还参加过一次。但那一次讨论的是些什么,我却完全忘记了。只记得在来宾里面,又添了朱家骅、张公权、胡愈之三位。

    六、妇女工作

    一般地说来,武汉时期的妇女界是非常活跃的。尽管希特拉的徒子徒孙们在高喊着“回厨房去”,在反对“花瓶”,而进步的大姐们却不顾一切地在埋头苦干。像上海时期那样上前线的机会,在战地服务的机会是减少了,而慰劳、保育等切实的工作却更唤起了广泛的注意。内容决定形式,呢绒哔叽换成了阴丹士林,不也就是一项极显明的形象化吗?

    在这时,就我所知道的范围内,有两个妇女组织是认真地在工作,而且有成绩的。一个是战时儿童保育会,是由邓颖超、史良、曹孟君诸位大姐在积极推动,使不少的孤儿,在战争中失掉了父母的,保留下了他们的小生命。另一个是难民妇女工作队,负责人是张启凡、胡绣枫,立群也在参加。这后者,是把难民收容所里面的年轻的妇女们发动起来,为伤兵服务。人数虽然不多,只有一百人左右,而工作却很有条理。她们经常分组轮流到各伤兵医院去替伤兵写家书,洗衣服,饪烹调,打扫病房等。这不仅使伤兵得到了切实的慰劳,而且把难民妇女也组织起来了,倒真可以说是一举两得的事,虽然在外表上毫不显得辉煌。

    据立群告诉说:伤兵的生活是够悲惨的。他们大都不是重伤,假如是重伤,早就被丢在战地里死掉了,但一个个都被弄成了半死。医院的办事人是极不负责的(伤兵医院是贪污腐化被暴露的最先例),不上药,不换绷带,没有换洗的衣服,没有充分的饮食,没有干净完整的被褥,有的甚至没有病床,垫着几根草就睡在水门汀的地面上。伤兵们当然是痛苦不堪,悲愤莫名的。单是一身的虱子也就可观,任凭你怎样洗都洗不干净,看见这些情形真是令人生气,但是谁能奈何呢?

    工作队的经费:主要是靠着慰劳总会津贴的,但有时也向宋美龄所领导的全国妇女慰劳总会去领洗衣用的肥皂之类的物品。据说这样去领取物品却是最伤脑筋的事。在妇总里面有几位死硬派的女豪杰,以陈逸云、唐国桢为首,一切都是包而不办。谁要办,她们就尽力破坏。你去领肥皂吧,她就说你浪费,要出风头就得自己出钱。她们把别人的服务认为是出风头,但其实谁还有她们的风头出得够呢?

    这儿有宋美龄“九一八”劳军的故事,当然也还是立群告诉我的(这时我到第九战区去了)。

    “九一八”要到了。武汉各报上早就大事宣传,宋美龄要在当天亲自去慰劳伤兵。这可把伤兵医院的人们忙坏了。他们拼命地打扫,整顿,布置,就像要过新年那样。奇妙的是睡水门汀的有病床了,每人都盖上了崭新雪白的被条,药品和绷带都换上了。这些东西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

    “第一夫人”出现了。身穿蓝布工人装,脚着帆布胶底鞋,被一群同样装束的女豪杰们簇拥者。好平民化呀,没有坐汽车,而是走路来的!雪白的大夫和护士们今天也特别的整齐严肃,在前面开道。中国制片厂、中央摄影场、中央社、新生活社,一切的开麦拉曼(摄影师)都动员了。于是伤兵医院变成了好莱坞,一些半死半活的伤兵也就成为了演配角的临时演员。演员们的报酬呢?就是“第一夫人”亲手散发的毛巾一张,罐头一听。

    主演者的飒爽的风姿是很不错的,有人说她比得上英格丽·包曼呢!

    镜头拍了,天使之群一窝蜂地散了。慰劳品的罐头由妇女工作队的人替伤兵们打开了来,一罐二罐都是黄豆。怒不可遏的伤兵们通通痛骂起来了。

    “她妈的!谁稀罕她妈的这臭黄豆!把老子们来开玩笑!……”

    骂得真是厉害,可惜那“第一夫人”已经走得天远了。

    然而还有戏在后头呢。“九一八”一过,那崭新雪白的被条又不见了。睡水门汀的人又睡在水门汀上,床和被条又钻进哪里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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