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这人生啊,就是一场奔跑(2) (第3/3页)
老师。可问题是,你们师生俩干啥来了?不是农业调研来了吗?孙教授说:“我告诉你,无论是在白羊峪,还是在中国,教育第一!”
孙教授每周一节音乐课,大部分时间就在田间地头,重点研究金谷子。孙教授要写论文,要写金谷子起死回生的传奇,要写金谷子的养生价值。再说做粮食贸易的沈老板,把金谷子推向市场后,精品小包装,一斤、两斤一袋,装礼盒。专供五星级酒店,做鲍鱼小米粥。你用麻袋装,跟装沙子似的,谁要啊?人家皇上专业户,明星啊!龙袍一穿,端起小米粥一喝:“金谷子做的小米粥,我的最爱!”又冲着太监喊了一声,“再来一碗——”在电视上轮番播啊,能不火吗?市场上金谷子小米都炒到天价了,沈老板能不赚吗?白羊峪和沈老板订了三年的合同,这三年都是同一个价格收购,而且不能卖给别人。范少山觉得亏大了。孙教授说:“按照市场规律,有涨就有落。这样下去,指不定哪天,金谷子就不值钱了。”范少山问:“那咋办啊?”孙教授说:“找商机啊!趁着现在火,赶紧抓机会。不光金谷子能赚钱,开发副产品能赚钱,点子也能赚钱。比如说,金谷子白酒就不错。”范少山说:“好是好。可没钱办厂啊?”孙教授说:“没让你掏钱啊?”在孙教授的点化下,范少山开窍了。他跑去了北京,一口气注册了好几个“金谷子”品牌。金谷子酒,不用说啦,小米酿酒嘛!还有金谷子粉,就是把金谷子小米磨成粉,冲着喝,能降血糖。还有金谷子小米油,也对健康有益啊。有些东西,范少山只听说,没见过,这不耽误注册商标。注册完了,沈老板就找上门来了。对范少山说:“范老板,你也太精明了!我本想开发金谷子酒,没想到商标被你注册了。你这白羊峪,也没条件建酒厂啊?”范少山说:“俺没条件建酒厂,俺就倒腾倒腾商标。谁敢用,俺就跟他打官司。”说完,坏坏地笑了。沈老板说:“厉害了,范老板。我想着想着还是让你抢了先了。”范少山说:“没事儿。你可以注册红高粱、黄玉米嘛!”沈老板说:“那哪儿成啊?我这酒设计都想好了,就叫‘金谷子’,酒瓶是金色的,瓶盖是金色的,连标签也是金色的。高大上啊!”范少山说:“听起来不错。抓紧干吧!”沈老板说:“我没有商标,怎么办?范老板,你得帮我啊!”范少山一笑:“这个忙好帮,从俺这儿买。”沈老板说:“我还能去哪儿买呀?看在我是你的第一个客户的情分上,能不能便宜?”
正式谈判的时候,是在县城酒店,双方都是三人。白羊峪这边是范少山、余来锁和孙教授。买的想多省钱,卖的想多赚钱,就看那个平衡点在哪儿。争来论去,沈老板拿了二十万,交易成功。这二十万,全是孙教授的功劳啊!范少山和余来锁商量,拿出五万奖励孙教授。孙教授不要,他说把钱用在教育上,那是白羊峪的未来啊!范少山就用孙教授的名义,设了个奖励基金,奖励白羊峪的大学生。
再说泰奶奶。欧阳春兰不是搞了个网络直播吗?火了!泰奶奶教书、带着孩子们升国旗、教室后边还有一口棺材……这图像都上了网,点击率几百万了。人们称泰奶奶为“中国最美老奶奶”“中国最美乡村教师”……反正还几个最美。范老井听说了,去看望泰奶奶,说:“听说网上说你最美?好事儿啊。”泰奶奶说:“一老脸褶子,走路颤颤巍巍,有啥美的?老了老了,都成丑八怪喽。”范老井说:“年轻的时候,你长得那叫美,十里八庄挑不出来。俺知道,他们没见过。人家不是说你长得美,而是说你这儿美。”范老井指指心口。泰奶奶笑着说:“老井啊,你也拿俺打趣儿。老没正形儿的。”这几天,每天有人上山来,三三两两的,唐山的,天津的,东北的,哪儿的都有,都是小青年。他们来到白羊峪,就是为了见泰奶奶。来了,带来了当地土特产,和泰奶奶合几张影,发朋友圈儿。
这当口儿,白羊峪出了件新鲜事儿,你想都想不到。啥事儿?田新仓上学了!他不光上学,他管打扫操场,给学校挑水……反正,凡是有关学校的事儿,田新仓都热心,凡是有关老师的事儿,田新仓都关心。凡是……等等,学校就一位老师啊,对呀。欧阳春兰。过去,也没听他咋关心泰奶奶呀?他光棍一条,没孩子,对学校也是有一搭,没一搭。没见他这么上心过。咋关心老师呢?就是人家欧阳春兰女孩子,肯定就爱吃个零食啥的,田新仓就跑到山下去买,一买一大包,巧克力啊,饼干啊,蛋糕啊,都有。欧阳春兰给他钱,不要,跑了。欧阳春兰想,白羊峪的村民真好啊!不能欠人家的啊,就给了他一支钢笔,新的。欧阳老师送了钢笔,让田新仓兴奋得一宿没睡好。第二天,欧阳老师上课,一进教室,吓了一跳:田新仓端端正正坐在教室里,就差一条红领巾了。学生们都笑了。田新仓没有书包,就拎个公文包,里面放着作业本,崭新的。田新仓听得认真,还不时记下来。动脑筋的时候,歪着头,皱着眉。如果不看他的年龄,完全就是个小学生,认真听讲的小学生。欧阳春兰也是该咋上课,还是咋上课。欧阳老师把田新仓上学的事儿跟泰奶奶说了。泰奶奶说:“这是好事儿啊。谁学习,咱都欢迎。”谁也不傻,田新仓到底啥意思,还看不出来吗?
余来锁找到范少山,跟他说田新仓的事儿。范少山说:“田新仓人不赖,就是稀罕女人。”余来锁说:“瞧你这话说的,谁不稀罕女人啊?你得管管,千万别出事儿。”范少山笑了:“你咋不管?”余来锁说:“那小子跟俺对着干,你又不是不知道。”说实话,范少山每天都挂记着学校的事儿,田新仓上学的事儿他能不知道?反正田新仓也没咋上过学,地里没活儿的时候,闲着也是闲着。范少山也没多想。看余来锁挺在意,范少山就找了田新仓。咋说呢?说深了,怕伤了田新仓的自尊心,说浅了,又怕田新仓没领会。范少山说:“新仓啊,是这样啊。有些事儿是不能扯到一块的,比如说,一个是白羊峪的山头,一个是喜马拉雅的山峰……”田新仓说:“没错,都是石头。”范少山被闷住了。又说,“再比如说,一个是小家雀,一个是白天鹅……”“没错,都是鸟类。”范少山急了:“俺这么开导你你不懂啊?你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俺想说啥你小子不知道吗?俺看透了,跟你这路的,装不了斯文。”田新仓嘿嘿笑:“俺还以为你让俺抢答呢!”范少山说:“俺问你,为啥想起上学来了?”田新仓说:“知识改变命运啊!”范少山说:“为啥泰奶奶教书的时候,你没上学?”田新仓说:“泰奶奶年岁大,俺怕她累着。”范少山上去踹了田新仓一脚:“直说了!你要是敢动欧阳老师一指头,俺劈了你!”这一说,田新仓流泪了,抽抽搭搭哭了。范少山说:“你小子还越来越像个小学生了。”田新仓说:“范少山,你把俺当成啥啦?俺田新仓是飞禽啊?俺田新仓是走兽啊?人家欧阳老师给咱白羊峪的孩子上课,那是活菩萨啊!俺能动那心吗?俺能跟人家比吗?人家是块美玉,俺是块土坷垃啊!说实话,俺就是喜欢看到欧阳老师,稀罕听她的声音。俺来上学,从不迟到早退,上课认真听讲,考试还能得一百分,有啥不对?再说了,学校操场是俺扫的,学校水缸是俺挑的,有啥不对?”范少山拍着田新仓的肩膀,安慰几句,说了自己个的不是,心里头却说:这小子真是滚刀肉啊,浅了不是,深了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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