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红军的故事 (第2/3页)
他立刻又想到黄团长给他讲的阶级斗争的大道理,想到团长怎样关心他,夜晚常常替他盖被子。……他怎么能离开他呢?怎么能离开队伍呢?他一定要找到他们。
太阳从东方走到头顶,又从头顶往西方落下去。黄昏了,萧森依然没有找到队伍。不过他朝着地平线上升上来的炊烟,他找到一个村子了。这村子使他又欢喜,又害怕。他在村子外边转了几转,想了许多次,后来就走近了村子,在几棵枣树底下站住了。他等着村子上的人,他希望出来的是一个好人。
不久,真的从路边闪出一个老太婆。她穿得破破烂烂,提一个篮子,一瘸一拐走到路上来。萧森慢慢地走拢去,先咳了一声。
老太婆看见这娃娃,停住了脚,打量他。这个村子非常僻静,轻易没有陌生人路过。
“好老人家!你们这村叫什么名字,离羊湾有多远?”羊湾是他们头晚上的宿营地。萧森大胆地走过去,装得一点不在乎的样子。
“你问它干什么?你是哪儿人,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老太婆从头到脚再去打量他。
“我是瓦窑堡的,跟着我们那儿的人赶骆驼,掉了队,找不到他们了。我想到村子里睡一夜,行吗?”萧森把他原来想好的话说了。
老太婆看见他穿的一身又长又大的棉军装,光着一个头,也没有扎头巾,腰上还挂一个小洋磁缸子,她不相信这娃娃是赶骆驼的。她就说:“你是赶骆驼的?怎么穿的是队伍上的衣裳?你是一个兵。是白军,还是红军?”
“不,我不是兵,你们村子上住着兵么?”萧森一双小眼骨碌地四方望着。
老太婆答道:“没有兵,我们这不会有兵来,只是去年夏天来过红军。红军都是好庄稼人,我们不怕他们,还喜欢他们,来吧!娃娃,到我家去,住几夜不要紧。”
萧森问她家里有些什么人,村子上有多少户人家。
老太婆在前头走,一边走,一边说:“我家没有什么人了,只有一个儿子,帮别的村子放羊去了,媳妇孙子都死了。你住到我家去,要是有外人问,就说是我的孙子。本村上不过七八户人家,都是好老百姓,庄户主儿,穷人。你放心吧!我看你,不像我们这儿的老百姓,你怕什么?”
老太婆的确老了,满脸皱纹,牙齿也掉了。白头发从包头巾中露出来,拄着一根拐杖,走路一瘸一拐的。萧森就扶着她走,她常常用亲热的眼光望着他,有时还有趣地着眼。
他们进了村,从几个窑洞门前走过,窑里都露出了亮光,从门缝里飘出一缕缕的热气,大约都在烧晚饭。空地上,一只毛驴在磨边打旋,却没有人。一只狗朝他汪汪叫,老太婆叱了几声,狗就安静的走开了。萧森躲在她身后,停在一个窑洞门前,她解开了门上的搭绊,让他先进去。窑里黑糊糊的,听着她找火柴,点燃了一盏油灯,窑洞里马上亮了,她笑呵呵地说:“娃娃!你这就回到家了。百事放心。你会烧火么,替奶奶烧火吧,奶奶煮米汤给你吃,看你饿得急了。”
萧森坐在灶前烧火,打量着这窑洞,一边不断的问这问那,他想把情况弄清楚些。灶里的火光不住的在他的脸上晃漾,把他的脸照得红红的,越显得可爱了。老太婆不时走过来摸他,问他这个,问他那个。萧森知道瞒不住,又觉得这老人真好,告诉她真话,她还会帮助自己的,他就一五一十把真实情况讲了,只嘱咐她不要告诉旁人,并且求她帮助打听部队的消息。
吃过晚饭,萧森换了一身衣服。他穿件破羊皮袄,把棉军衣交给老太婆藏起,那有红五角星的帽子却还扎在裤带上。他头上包了一个羊肚子手巾,真像一个陕北娃娃了。
窑里很暖和,炕烧得热热的,萧森不觉在他的新的家里,在他奶奶的身旁合上了眼皮。老太婆轻轻替他盖上半边破棉被,吹熄了灯。
窑洞外边,山沟里黑魆魆的,枯树枝飕飕的响。高原上荒漠无边,一阵阵西北风,从这里刮过去,又刮回来。一弯新月,孤冷地挂在天边,空间微微飘浮着一层无力的、暗淡的光辉。可是这孩子却走进了甜美的梦乡,他找到了队伍,正在同年轻的司号员、宣传员们玩着。一会儿又站在团长的枣骝马前边,这匹马还是草地的马咧,是一匹多么好的马,它用那懂事的眼睛望着他,轻轻喷着气,用鼻尖去触他。萧森就轻轻摸着它那整齐的披拂在颈上的长毛。他非常喜欢它,团长也喜欢它。他摸着摸着,怎么搞的,好像在摸一杆枪,他从怀里掏出一颗子弹,把子弹推上膛,心里想,今天非放一枪不可。我要碰上国民党反动派,就给他一枪,我才不怕他们咧。……忽然他听到黄团长的声音:“不能浪费一颗子弹,要留着打日本帝国主义……”他真懊恼,于是他醒了。
第二天村上的人都知道老太婆捡到一个孙子,都跑来看。老太婆没有说真话,可是谁也清楚,不过谁也不说穿,都只说:“这个瓦窑堡赶骆驼的娃娃可真叫人疼咧。”他们还帮助去打听,那伙曾经住在羊湾的红军到哪里去了,附近有没有国民党军队。他们有的还答应送他回苏区去,不过这得把情形弄清楚,等路上好走的时候。到苏区去,得几天路咧,他们都不是出门人,老太婆活了一辈子,走得最远的地方,是到她闺女的婆家,离村子只有十五里路。
萧森白天跟着村里的孩子们到远处割草。他瞭望着:四野全无人影,蒙着尘土的沙路上,寻不到杂乱的马蹄和人脚的踪影。他按着日出日落的方向,老是望着东南方,他想念着那里,那里有他的亲人,有他的家。那个家虽然是长年四方奔走,可是他是在那里长大的,他的小小的生命是在那个家里得到生长的。只有红军的生活是他喜欢的,他离开了红军,离开了那整套的生活方式,他觉得没有意思。他想念着那里的每一个人,人人都那样耐心地教他。他以前什么都不懂,他只希望有一顿饭能够吃得饱饱的,或者能够不看见东家那副又冷又狠的长长的脸才好。可是自从黄团长把他收留以后,他慢慢有了新的生命。他很自然的是一个红军战士了,虽说他没有扛枪,没有放过枪,但他跟着队伍长征过,也跟着打过仗,他很勇敢。现在他们走到哪里去了呢?他一定得走,得找到他们,可是村子上人总说有危险,要他等几天再说。
到了晚上,他就在窑洞里对村里人讲地主阶级怎样压迫老百姓,国民党反动派如何不抵抗日本帝国主义,如何卖国等事情。他唱歌,都是红军里的歌。小孩们跟着他唱;妇女们用手抹着额前的刘海,露出雪白的牙齿笑着;青年们显得更兴奋;老年人就叹着气说:“你看这娃,真灵。比我们还懂得多,讲的话,句句都在行!”
夜深了,人一走,萧森就沉默了。老太婆就安慰他道:“过两天一定要他们送你走,他们要不去,我送你。”
可是在第二天的晚上,天刚刚黑,院子里响起了一阵庞杂的声音,狗狂吠着,马蹄子嗒嗒的响,人的声音,喊的、骂的、跑的,都一齐涌来了。分不清有多少人马,总之,村子里乱哄哄了。
萧森一听,脑子里立刻闪过一个念头:“是队伍,可不像红军。”他赶忙往门外跑,想躲到村外去。
老太婆也慌张起来,往窑门口一站,说:“让我先看看。”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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