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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山月 第65章 这一夜 (第3/3页)

庙出来已久,现身人前已多时的丁城隍就适时笑着起身准备告辞。

    只是还不等他话音出口,楚元宵竟也跟着站起了身来,朝着刘知县拱手笑道:“刘大人,在下本也是修行中人,出门前师门长辈有过交待,要见山磕头遇庙烧香,所以今晚在下想同丁城隍一道,在那城隍庙中借宿一晚,所以先感谢刘大人热情款待,在下这也就要告辞了。”

    县令刘同敏闻言一怔,倒是那个丁城隍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刘知县转头看了眼丁城隍,有些犹豫,楚元宵说得明白他有师门长辈叮嘱在身,他也不好太拦着,可要是真让他去城隍庙…他再次转头看了眼丁城隍。

    红衣城隍笑了笑,“刘知县这是不放心我?丁某好歹也是一地城隍,有分寸的,放心便是!”

    刘知县再次沉默了一下,随后洒然一笑,还好心情似的调侃了一句:“也是,既然小仙师有讲究,刘某也不好强留,都不过是个睡觉的地方而已,丁城隍的府邸其实跟这县衙也差不了太多,一穷二白,就差漏风又漏雨了。”

    双方告辞出来,当先而行的红衣城隍就缓步在前面带路,楚元宵安静跟在身后,青衣余人则悄无声息跟在最后面。

    说来也神奇,作为一介鬼物,他现在都已经习惯了跟堂堂神灵同伴而行,有些机遇确实奇妙。

    走出县衙老远,走在中间的楚元宵看了眼前面不曾回头的城隍爷,然后又回过头看了眼身后静悄悄的余人。

    青衣小厮心领神会,轻轻点头之后便停下了脚步,缓缓隐身在了暗夜之中,消失不见。

    走在最前头的城隍爷好像对身后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继续缓缓前行在前面领路。

    ……

    有些故事,大约要将那历书往前翻个十来年才能讲起。

    狄州的某个座落山林边的小县城,那个时候还没有如今的妖祸横行,太平无事,百姓富足。

    城中有户姓许的人家,一对夫妻都是普通的农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勤勤恳恳,天时好庄稼就长得壮,妇人农闲时还会做些女红卖给城中布行,男人则会去城外山林里打些野味回来卖给饭庄,有粮食又会挣钱,一家人便也算富足。

    这对夫妻膝下有个独女,那一年正好十六岁,就正是二八妙龄亭亭玉立的好年月,也正是媒婆踩断门槛的好时候。

    老夫妻两个千挑万选给自家闺女挑了门好亲事,定下了成婚的日子之后,就带着闺女大老远去了趟州城那边,一半是给闺女置办嫁妆,另一半则是带着从未出过远门的小姑娘见一见外面的世道光景。

    以后嫁作人妇就要开始学着操持家务,没有太多机会去外面了,也算是圆了小姑娘的一桩心愿。

    去州城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人知道,临茂县城里的百姓们只知道的后来事,就是那一对老夫妻带着闺女出门去,回来时却只剩下了两个人,只有妇人带着闺女回来了,那个男人没回来。

    民不举,官不究,没有人敲衙门前的登闻鼓,县太爷也就不便多问,日子就继续这么往下推。

    大概又是半个月之后的某一日,突然有一伙衣着华丽的富家贵公子,带着爪牙仆从,骑着高头大马进了临茂城,目标明确就是冲着县衙来的,为首的那位富贵子弟,据说不是狄州人士,但能看出来身份显赫,连狄州知府家的富贵少爷都得小心翼翼陪着笑脸。

    这群人进了县衙就只有一句话,要找那个姓许的待嫁姑娘。

    没有人不知道这个话是什么意思,混迹官场的刘同敏更知道,而且他还知道的是,那对从州城回来没多久的母女二人,自从一回到县城来,就一直很着急地催着许配的人家快些完婚,将姑娘早些嫁过去。

    有飞马进城的那一天,恰好就是那个姓许的小姑娘出嫁的日子。

    这位刘知县许多年只能守着一座千户不到的林边小县城当县守,迟迟都升不了官阶,不是没有原因的,所以当他几乎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的时候,就毫不犹豫选择了拖住来人,一边暗中派人去通传报信。

    好消息是信传到了。

    不好的消息是,那个小姑娘还是没能嫁出门,被逼无奈之下只能母女两个人一起逃出城,进了西边的那片山林。

    ……

    城隍庙的那座简陋狭小的主殿之中,背对着席地坐在殿内的楚元宵,站在殿门口的小县城隍爷将那个故事说到这里时,就突然停下了话头,久久都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屋外墙头上方那轮高高挂起的圆月。

    殿中气氛沉默,两个人却都没有出声。

    好片刻之后,那位红袍神灵才长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看了眼低着头坐在殿中没有任何声音的少年。

    “小仙师一路东行至此,有没有经过一座叫雁鸣湖的山间小湖?”

    楚元宵几乎瞬间就想起了某个眼泛红光的红衣身影。

    那城隍爷看着少年的表情,有些惋惜地笑了笑,“看来你已经遇上过了,对吧?”

    少年的脸色有些难看,“是那个小姑娘?”

    红衣城隍轻轻点了点头,“刘知县竭尽全力拖人,也只给那对母女争取了大半天的时间,那个母亲知道自己二人很可能逃脱不过,所以把小姑娘送出了山林之后,自己就又折返了回来,故意在岔路上留下行踪让那些人来追,到最后就毫无意外被虐杀在了那片山林之中,白条条五马分尸,残肢断臂全喂了野兽。”

    “那个被母亲往西送了半截的小姑娘,母亲豁出命去想救她,到最后也还是没能逃脱,出了林子也只逃出了六十里,就在那座湖畔被人追上,穿着一袭红袍嫁衣等着出嫁的好日子,最后却连死都没能落得个清白。”

    大殿之中又是一阵长久的沉寂。

    “所以临茂县会是今天这样,是因为当年那件事?”

    重新背对少年看着殿外夜空的红衣城隍,闻言咧嘴淡淡笑了笑,只是嘴角带着一抹怎么都压不住的嘲讽,“是,就只是因为他刘同敏,为官一任却不思报答上官恩德,多管闲事拖住了贵家公子半日的光阴,浪费了人家寻欢作乐的好时辰!”

    其实当年一事后,刘同敏曾经一怒之下还做过挂印辞官的事情,甚至想过要不远万里去到帝国京都,想要看看他敲响了皇帝家门外的那面登闻鼓之后,会不会有人站出来给个说法?

    但最后却不知道是被谁给堵了回来,难道是因为他刘同敏一条命金贵吗?其实他自己都没觉得有多金贵!

    可小城百姓本来就活人不易,有一个刘同敏在,就好歹还有人拖人报信,但如果再换个别人,谁知道会是什么样?

    红衣城隍转头看着少年,轻声道:“他其实不想让我把这些事告诉你,所以在你说要跟我来城隍庙的时候,他才会是那个表情,而且我原本其实也没打算要告诉你的。”

    坐在殿前的少年面无表情,定定看着那个神道神灵,“所以丁城隍此刻又为什么选择了要说出这些事呢?”

    丁元辉笑了笑,“因为你走到半路的时候,就让你的那位伴当离开了。”

    他转过头看着院中各处略显破败的陈设,负责巡察小县各地的夜游神、日游神,还有为数的不多的几位土地,以及几个负责捉拿妖物邪祟的城隍庙衙差,一县城隍麾下的所有从属,此刻全部都在城隍庙院内各处露头,如出一辙目光绽绽看着那个坐在庙内的少年身影。

    “很多年了,有些事憋得太久不吐不快,我觉得今日就是个好日子,即便最后我们这些人全部都要死在这里,可能还是悄无声息不明不白的一死了之,但总该要有人知道,这个曾几何时也算人间小小安乐窝的偏僻城郭里,曾经都发生过什么。”

    ……

    这一夜,走了数千里地界的黑衣少年郎,明明疲乏至极却无半点睡意,只能将两位先生送给自己的那几本书掏出来,一页又一页地翻过去,有些能看懂,有些看不懂。

    这一夜,青衣余人整整一夜都没有再出现,也没有踏进城隍庙的庙门。

    这一夜,城隍庙的各处房头屋顶,蹲满了这座小县城里的各路大小神灵,以那个堪堪等同于二境的城隍爷为首,还有他的那些可能连一境都够呛的一众麾下。

    这一夜,小县知县刘同敏,挖出了藏在县衙后院树下的那最后一坛女儿红,一杯一杯复一杯,直到大天明。

    ……

    第二日的清晨,县令夫人大清早起来钻进后厨,准备用昨夜她私自藏下的那半碗小米,为一大家子人煮一锅稀粥的时候。

    第一眼看见的,是那放在灶台上的三只早已被淘洗干净的野物干肉。

    在那野物的旁边,还有个不算很大青布包裹,里面是一摞只有赶远路的人才会备下来,以便路上充饥的粗食干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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