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降劫 (7800) (第2/3页)
居所应有尽有,但现世的财富却不能完全带来。
一旁的邻居也是叹息:“是啊,还有我那新得的人傀……还没玩几次呢,就成了飞灰。”
“还想着偃傀呢?”亦有人眉头一皱:“这安靖打到神京来,怕不就是你们这些人胡乱侮辱他的道途!”
“活人不好吗?调教起来亦有乐趣,非要贪图新鲜,帝朝外的那些武者有多疯癫,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唉,是啊。”假如还活着,肯定会有人反驳,但人都死了,魂魄流转,谎也难撒,顿时便有人真心懊悔:“早知道,我们用偃傀会造成这样的后果,就不这么做了。”
“我就说偃傀也没那么好用,没必要这么激进,说到底不也就是玩玩吗,有的是玩物,非要用人家天命的道途玩干什么……”
“张老二你他妈也好意思说,我们也就是玩玩,你是真的进口偃傀当奴工用,害的好大一群人失业,我看你才是罪魁祸首吧!”
被反驳的这人本来也想还嘴,但不太适应死去的生活,魂魄念头一转,实话也说了出来,面色狠厉,可语气满是懊悔:“是啊,偃傀其实还挺娇贵的,超过一定温度一定时间就没办法工作了,人逼一逼还能用呢——我其实是想要讨好天剑山那边,多进口一点,图个天命的关系啊,谁知道会遇到这种事!”
“说到底,人工其实还更便宜很多,偃傀贵得很,早知道会引来七煞劫……”
“怕什么!他安靖还能追到幽冥来不成?”
有些人反思,虽然反思的内容也谬之远矣,但好歹是在反思,可神京之广大,却居然有人发起狂来:“就算他是七煞劫,现在在现界,也要被镇压,我们死了,反倒是真的安全了!”
“幽都虽然无趣了点,但好歹也能过完天寿,大辰终究是天宗,镇压一个七煞劫不成问题,我看那安靖,活的未必有我们长!”
当然,有人发狂,自然也有人恐惧,安靖终究是七煞劫,有一部分理解七煞劫恐怖的神京冥魂差点就在冥土跪下来了,而他们大都都不敢辱骂真的敢杀他们的安靖,而是辱骂大辰。
“维护大阵的那些官吏是干什么吃的?!帝君脚下,首善之地,竟然被一个狂徒毁成这样!”
“枉我们世代忠良,纳税供奉,结果神京大阵就这样破了?!”
“究竟是谁负责的?没用的东西!废物!一群废物!”
他们不敢怨恨安靖,自然也不敢指名道姓地骂官员,但总是要发泄心中戾气。
绝大部分人都以为,所有人都会和他们一同咒骂——无论是安靖,还是大辰。
但是并没有。
河流。
这里有一条河。
河于冥府的云间奔流,令泪雨滂沱,苦海翻涌,幽黎海雷霆闪动,无论是风还是雨,是哀亦或是痛,都侵不了神京的法阵,入不了幽都的界域。
但终究,无论如何,此地都是幽世,是死者,哀叹与痛苦,不愿离去者的居所。
死亡。死亡。
死亡是一种痛苦,死亡亦是一种解脱。
对现世怀有期待与希望之人,无论这期待与希望根基于何处何时何地,终究是不愿死去的,但死亡,终究有些人拒绝死亡,并不是渴望生,仅仅是随波逐流地活。
一个魂灵茫然地抬起头,看向幽都神京的天穹,那里的幽冥壁垒相较于他处并不紧密,隐约可以看见,有什么盛大的光辉在神京中流淌,释放,横扫一切的同时,将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魂灵送进幽都。
无数魂魄,就这样落入幽冥。
死亡如雨,死亡如河,奔流不息,永不停歇。
在这个刹那,她不禁回忆起了许多年前,父亲没有回来的那一天。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妇,父母都是农民,若是不出意外,她也应当是农民,子女仍然是农民,住在神京之外的红砖房里,一辈子就这么过去。
在神京外郊当农民,当然比外地的农民好。
不用住在黄土草房,也不用担心天灾人祸,不管生育多少子女,神京总是能养活所有人,也不管外界究竟怎样风雨肆虐,冰霜浩劫,亦或是赤地千里,战祸动乱,神京周边也总是风调雨顺,年年丰收。
每年入城置办年货时,是她最高兴的日子。
因为在那一天,她会被父亲带去,坐着老牛车,吱吱嘎嘎地顺着整齐的大道,前去那空气都香甜,日夜都光明的城里。
那里有舞火的异人,有飞天的空梭,有闪耀的明珠,有香甜的果。
当然,她知道家里没什么钱,所以很乖,从不胡乱讨要什么。但父亲却总会用置办年货剩下来的几个铜板,为她买上一块黏黏的米。
父亲的手像老树皮一样粗糙,摸着她的头,把那块递给她。
米很香,是麦芽和糯米的甜味,却很粘牙。
她需要含在嘴里,不停地嚼,才能品尝其中滋味,才能品尝其中滋味,甚至有一次,她嚼的太用力,一颗要换的乳牙都被拽下来了,惹得她嚎啕大哭,父亲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地抱着她,用胡茬扎她,转了两圈。
又是一年过去,新的牙齿长了出来,可是父亲没有回来。
不仅仅父亲没有回来,同去的同村人,大多也没有回来。
回来的几个叔叔伯伯,惶恐地带着她,带着其他小辈匆忙地离开,回到了村镇,然后,在不明所以间,整个村子的人都惊惶起来,开始准备迁移。
她记得,母亲听见消息后捂住嘴巴,这个五大三粗,从不叫苦的农妇,只是嚎了一声父亲的名字,却没有眼泪。
她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家里的东西,带着她,和其他面色苍白的同姓村里人,连夜离开了家乡。
冲撞了贵人。
直到十年后,她才隐约理解这五个字背后的意义。
对于有些人来说,这可能会让他们满头大汗,可能无惧无谓,可能在思考如何送礼才能挽回关系……
但对于更多‘神京人’来说。
这意味着死,惩戒,和离开。
究竟是怎样的冲撞呢?
或许是在贵人聊侃时,父亲那辆破牛车发出的身声音太大,亦或是在他们说话时,自己也在说话吧。
或许是身上的气味太重,让他们感觉不舒服,皱起眉头了吧。
或许是一不小心拦住了他们的车驾,被碾了过去,还要被嫌弃车上的血肉零碎脏污吧。
有许多或许——即便是现在,她也不知道真相,在离开神京外郊的那么些年,她们一家,一村过的都很辛苦,没有时间思考这些东西。
回神京。
渐渐地,人们都说。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毫无迟疑地,人们都回答。
回到神京。
必须回到神京。
那里能活命,那里才是最好的去处。
家族了几百年的时间,一代代耕耘,求进,这才得了一个在神京外郊定居的机会,算是半个神京人,虽然冲撞了贵人,不得不离开,但十几年过去了,贵人多忘事,他们记不得这些时常让他们生气的小事。
所以,在几十年后一天,借着儿女的光,她回到了神京。
一位杂命武者,一位小吏。
听上去平平无奇,只是武道世界最微不足道的一个炮灰,路边被真正强大的武者随手一招就能化作飞灰的东西,但对于凡俗的世界而言,这已是祖坟冒青烟的成就。
她养育的三子二女中,居然有两个人中龙凤,所有人都说,她是承了家族的气运,否极泰来的。
她真的很自豪,而更让人羡慕的是,她的丈夫也是极好的人,就如父亲那样好,若非如此,子女也绝对无法成材。
一纸调令,一次孝敬,一次次的供奉,一次次的恳求。
终于,他们回到了‘家乡’。
神京,神京……
这一次,家族再一次于外郊定居,而她却搬进了城里,住进了儿子们用俸禄租下的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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