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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0章 雪覆宣威孝幔冷,帐留残烛念奴温 (第3/3页)

军阵里头泡大的,自有章法。

    先引着己方修士、将对面那些因了鲜于烈身死而带有哀戚神色的族兵一一剪灭干净,剩下那些已经心生怯意的鲜于家族兵便不消费多大力气,便被冲得七零八落。

    大局已定之下,只不多时,灵光灿亮的各式飞剑便混着血色躺了一地。

    此处固然远离主阵,却也不是安定地方。是以康昌懿也不细究,只从邝家、万兽门各点一人出来好做收纳,待得回阵过后才好检点分发。

    周岳与青雷赤牛喂了灵丹、康昌懿又从储物袋里拿出来了储嫣然所配的上乘伤药分发二人,正待商议何去何从,却就听得阵中鸣金之声,这才整好残兵、小心归阵。

    待得康昌懿回得营中时候,见得把守营门的一众五姥山子弟面生喜色,即就晓得此番己方上修与鲜于家之争怕是占了便宜,脚下步子遂就又快了几分。

    路中见得相熟同道,也都是拱手恭喜,只言其师储嫣然又与宝钗明妃合力斩了鲜于家阵中一外道上修,过后怕是又要受公府嘉奖。

    跟在周、邝二人便是对出手阔绰的康昌懿再是钦服,听得此言时候,在心头却也难得不生嫉妒。

    康昌懿倒也不难觉察出来二人心意变化,不过哪怕分别时候又让二人占了不少战获便宜,却也难令得二人心情转好许多。

    好在此时的康昌懿亦不甚在乎此事,他牵着青雷赤牛行到储嫣然帐前,见得内中喜色不浓,心头却又诧异。

    来迎他的戚不修也绝口不提储嫣然今番大胜之事,反还在目中有些伤感之意:“昌懿回来了,且先去与你师父说上一声,便就启程吧”

    “启程?”

    康昌懿诧异更重,盖因这师丈却也不是个惯打哑谜的性子。

    如此施为,却是有些反常。

    康昌懿心头疑云更重,掀开幕帘踏入军帐时,却先被帐内的静谧压得微滞。

    与帐外的喧嚣不同,这里只余烛火跳动的“噼啪”声,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凝神香,混着一丝极淡的血腥气,不仔细闻几乎察觉不到。

    帐中央的蒲团上,储嫣然正盘膝打坐。

    她未着战甲,只穿了件月白绫裙,裙摆垂落在地,衬得身姿愈发窈窕。乌发松松挽了个髻,仅用一支玉簪固定,几缕碎发垂在颊边,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烛光落在她脸上,映得肌肤莹白如瓷,长睫如蝶翼般覆着眼睑,明明是厮杀过后,却仍透着几分不染尘埃的温婉,唯有眉心那道极淡的蹙痕,泄露出她并非全然轻松。

    康昌懿不敢贸然打扰,悄悄将青雷赤牛留在帐外,轻步走到离蒲团丈许远的地方。

    他这才注意到,储嫣然周身萦绕着一层极淡的金芒——那是金丹修士特有的灵力护罩,此刻却有些不稳,金芒时而明灭,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她放在膝上的双手交迭,指尖泛着微弱的苍白,显然方才的斗法耗费不小,哪怕是金丹初期修为,也需得静心调息才能稳住道基。

    “来了便站着做什么?”储嫣然的声音突然响起,依旧是平日那般温和,却少了几分中气,眼睑也未睁开,

    “鲜于烈是你斩的?”康昌懿倒也不急仔细应答,反还发问:“师父您……可是在斗法中受了伤?”

    储嫣然这才缓缓睁开眼。她的眸子本就清亮如秋水,此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看向康昌懿时,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

    “鲜于家聘来那外道修士擅长血遁之术,我虽与人一道斩了他,却也被他临死前的血煞反噬,是需得调养一二。”

    说着,她抬手轻轻按在鼓鼓囊囊的胸口,周身的金芒随之波动了一下,那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也愈发清晰。

    “那小子如今却确了不得,不光斩得黄米、斩得栗云,还能与蒲红谷相争、留得性命”

    过往储嫣然对着重明宗有些照拂、还收康昌懿到门下教导,扪心自问,不过是想着若是将来黑履道人真有前程,也好凭此得些好处。

    不想这才过了几多年月,自己竟都已被康大宝这小辈后来居上。难听点讲,如今的康大宝,本在同阶中能称翘楚的储嫣然,甚至都觉有些望尘莫及。

    “这买卖却是不亏!”

    储嫣然念头才起,便因这份势力自嘲一笑。

    下手的康昌懿还以为储嫣然身负伤势,便就是戚不修神色伤感、便就是帐内不见庆功的喜气的诱因。

    正待好做询问关心,却见得蒲团上的储嫣然倏然一叹,轻声言道:“你家中前番才来信使,兵荒马乱久寻不得、信符不通,好容易才找到此间,”

    储嫣然言到此处,与康昌懿目光一对,见得后者那紧张神情,最后却还是未做犹豫,径直言道:“来人是言你生母大渐弥留、要你速速转还,不然怕就要误了时候。”

    康昌懿瞳孔一震,喉头一紧、难做开腔。

    储嫣然也不宽慰,只是又道:“我已与公府朱主薄替你告假,自去即可。”

    康昌懿亦不拖泥带水,此时心中悲戚、有口难看,只得当即朝储嫣然拜过,转身便走。

    他赶路颇急,却也需得避走了鲜于家修士常出没的险道,于是待得他披霜带雪入了宣威城,见得那处陌生十分的素雅宅院时候,却就已有一片孝幔挂在上头。

    “回来了?”康大宝挺着身子立在一白玉棺椁前头,下首是头戴首绖、替他守孝的三个庶出弟、妹。

    除却嫡母费疏荷之外,袁夕月、张清苒两位姨娘亦也坐在一旁,见他回来,眼角却都有些泪光闪过。

    此时此景,康昌懿哪还能不晓得。

    康大掌门也不说话,只是叹了声气,将早就备好的首绖、孝带与长子穿上,哀乐变得响亮几分,戳得康昌懿心室剧痛,久不能言。

    本以为自己已然麻木的康大宝见得此景,却又跟着心室一紧。

    他仇人不少、亲人不多,近来对霍樱却也少了太多关心。

    直到此时,却才又想清楚了那个鼓足勇气推开自己房门的小妇人,那怯生生的模样;却才又想起来,当年在小环山庖屋那碗“贵乎真心”的糊糊是何滋味儿。

    或是少有人在身侧寿终正寝,虽然早晓得有这一天,然真正到了临了时候,便是见惯了生死离别的康大掌门,当其时感受着已然青春不再的小妻掌心变作冰凉,似都有些错愕不及。

    他已得享寿十甲子,便是将来不得寸进,亦不晓得还要送走多少挚爱亲朋。

    念到此处康大宝渐觉难得自持,背过身去、迈出堂中,看着鹅毛大雪,轻声一叹:“惯听奴唤添衣暖,今岁谁怜我鬓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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