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容卿思故里 (第3/3页)
她一身月白粉领兰花刺绣交领长袄,内衬白色交领中衣,下着艾绿长裙,头戴珠钗、鬓贴粉白桃花,身量虽依旧单弱,却难掩窈窕。
陈斯远瞧得略略怔神儿,心道黛玉总算有了几分大姑娘的模样。当下紧忙回神儿,提了提手中的油纸包。
黛玉嗔道:“宝姐姐也是,如今竟化身成了耳报神。我不过是一时难过,哪里就要你们轮番劝慰了?”
陈斯远佯作不知,纳罕道:“什么耳报神?我不过是得了一些董糖,想着林妹妹许会欢喜,这才巴巴儿的送上门儿来。”
话音落下,黛玉还在蹙眉思量这话甄家,后头的雪雁已然合掌道:“呀,果然是董糖?”
陈斯远扭身,将油纸包递过去,雪雁欢喜着飞快挪动小碎步,到得桌案上打开绳索,便见内中果然是黄白色的董糖。
这丫头欢喜着咽了口口水,扭身献宝道:“姑娘快尝尝,我想这一口好久了!”
黛玉心下一动,不禁白了陈斯远一眼,哪里不知方才陈斯远是在浑说?那董糖,当初其父林如何也时常买给黛玉,她自是怀念其中滋味。
不过林妹妹脸儿薄,当下嗔怪雪雁道:“我竟不知你竟是个贪嘴的!”一边厢凑过来探出葱葱玉指,捻了一小块,以袖遮面放进嘴里,略略感受其中滋味,这才神色如常道:“好似有些潮了,你若得意便多吃几块。”
雪雁欢快着答应,立时取了一块塞进嘴里,又捻起一块去喂紫鹃。两个丫鬟极有眼色,嘻嘻哈哈便一并退了下去。
黛玉面上赧然,邀着陈斯远落座,又亲手为其斟了一杯女儿茶。
黛玉便道:“今儿个怎么没读书,反倒往我这儿来了?”
陈斯远看桌案上有团扇,随手抄起,一边厢打着扇,一边厢道:“我是怕折腾了妹妹,这才忍着没来,若不然恨不得每天都来瞧一回呢。
”顿了顿,又道:“这天儿合该往北海、金鱼池泛舟去,奈何时候不大对……嗯,明年就好了。”
那边厢宁国府还操持着丧事呢,他们寄居荣国府,自是不好四下游玩——没看连贾母都忍着暑热,不曾往庄子上避暑?
黛玉心下古怪,暗道便是明年陈斯远过了春闱,只怕也要与二姐姐、宝姐姐计较婚事了,哪里还有空带自个儿游逛?
可抬眼见陈斯远目光笃定,黛玉便心思纷乱起来。
谁知这会子陈斯远说道:“京师干热,真真儿憋闷得紧。我这些时日时常想起扬州来……诶?我最想吃风鹅,妹妹可有想吃的?”
“扬州的?”黛玉略略思量,不禁口齿生津道:“自是茶干、荷藕,尤其那荷藕,藕香浓郁,清甜爽脆。不知怎地,离了扬州便再也吃不到。”
陈斯远眼珠一转,故作蹙眉道:“不好不好,我幼时才冒牙,吃荷藕便塞牙了。”
黛玉纳罕道:“才冒牙怎会塞牙?”
陈斯远眨眨眼,认真道:“上下各一颗牙,吃荷藕正好套紧藕孔里,可不就塞牙了?”
黛玉懵然,旋即来不及抬袖遮面便笑将起来。
“咯咯咯,哪里来的戏谑鬼,定是你编造了来哄我的。”
陈斯远也笑道:“管它编造不编造,先说哄了妹妹一笑。”
黛玉心下熨帖不已,别别扭扭想要白他一眼,偏生又忍不住眉眼含笑。
那娇俏的小模样惹得陈斯远心猿意马,眼见众丫鬟都避了出去,探手便擒了黛玉柔荑。
黛玉小吃一惊,正待呵斥出口,谁知陈斯远一边厢把玩,一边厢竟恬不知耻道:“妹妹这手极为温凉,真真儿让人艳羡。”
黛玉便想起先前香菱曾抱怨过,说陈斯远身子好似个火炉一般,冬日里自是好的,待到了夏日,免不得挪动身子躲避,不知不觉便掉下床来。
黛玉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姑娘家,她可没少瞧宝姐姐的珍藏。香菱那会子满面抱怨,可黛玉又如何想不出内中的旖旎?
抬眼见面前的大骗子正情意绵绵地盯着自个儿,黛玉禁不住大羞,霎时间红霞浮面,用力抽了两回,偏生左手被陈斯远攥得死死的。
“你,你……快撒开。”
陈斯远存心逗弄,笑嘻嘻摇头。黛玉恼了,抬脚去踩陈斯远的鞋。谁知陈斯远反应极快,非但闪了开来,还用双脚夹住了黛玉的菱脚。
正待恼羞成怒,谁知陈斯远又含情脉脉道:“妹妹的心思我自是懂的……不过还请妹妹多忍耐一年,到时我自会让妹妹畅意。”
黛玉又瞧过去,那清亮的眸子里哪里还有逗弄之色?有的只是笃定与怜惜。
黛玉心下热流涌动,一时忘了动作,便痴痴地与其对视了半晌,随即方才后知后觉地偏过头去。
陈斯远也不敢太过分,毕竟黛玉年岁还小。于是缓缓松开柔荑,又在其手心勾了勾,这才四下观量了一眼,道:“妹妹房中怎地这般素净?”
黛玉兀自不敢去瞧他,口中说道:“还不是探丫头出的主意?如今萧规曹随,园子里的一花一草都有婆子看着,上回莺儿折了花枝便惹了一场口水官司呢。”
探春将大观园各处承包给诸婆子,说起来这主意还是问自个儿讨的呢。当日二人只想着节流,却不曾想过此等行径未免有些太过小家子气。
陈斯远便挠了挠鼻子道:“我的错儿,我的错儿,当日三妹妹来问计,我却没想太多。”
黛玉讶然不已,忙追问两句。待陈斯远一五一十说过,自是惹得林妹妹好一番白眼。
陈斯远干脆道:“罢了,好不容易定下的规矩,咱们却不好坏了事儿……改明儿我打发庆愈采买一些花草,往各处送送就是了。”
黛玉却道:“宝姐姐不大欢喜,我却欢喜得紧。如今一草一木都有人照料,倒是免了那些没起子的沾花惹草了。”
陈斯远总觉得这话意有所指,却没证据,于是干咳一声儿赶忙要说起旁的来。
二人闲话半晌,黛玉忽而面带犹豫之色,说道:“你……你那宅子抛费了多少银钱?”
“嗯?”陈斯远纳罕着看过去,随即心下恍然。
是了,林妹妹为兼祧妻,承袭的是林家宗祧,按说这宅子自然姓林,所以合该林妹妹出钱。
他与宝姐姐情投意合,是以从未分得那般清楚。又碍于林妹妹年纪小,是以总跟黛玉差了一些,因此黛玉才有此念。
陈斯远便正色道:“妹妹何须多虑?虽说法规还有些不清不楚,可我心下却只当林妹妹为妻,从未分过正室、兼祧。”
黛玉顿时大羞,支支吾吾半晌,干脆起身推搡着送客。待回身自个儿贴在墙上,黛玉又捧心痴痴怔怔了半晌,忽而面上绽出笑意,又朝着外头的陈斯远皱了皱鼻子,这才歪头捋着发丝往书房而去。
陈斯远耍宝一番,又与院儿中紫鹃、雪雁打趣一番,这才施施然离了潇湘馆。
谁知才过翠烟桥,遥遥便见凤姐儿上了沁芳亭,且一双凤眼直勾勾地盯着自个儿瞧。
陈斯远心下一叹,暗道今日怕是躲不过去了,平儿……但愿这姑娘自个儿想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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