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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 目录 下一页 简介

    釜底薪寒 (第1/3页)

    成都府,巡抚衙门后院。

    听雨轩内那股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血腥、松炭、残酒——似乎已渗入每一寸雕花木料与织锦帷幔,凝结成一种权力腐朽的预兆。琉璃宫灯的光晕依旧柔和,却驱不散弥漫在轩中、深入骨髓的寒意。刘太医捻着稀疏的胡须,眉头紧锁,刚为昏迷的陈茂施完最后一针。榻上的陈茂面如金纸,呼吸微弱得几不可闻,唯有胸膛那点微弱的起伏,证明这具躯壳尚未彻底归于沉寂。

    周师爷立在榻旁阴影里,目光阴鸷地扫过轩内噤若寒蝉的仆役丫鬟,最终落在刘太医身上。“如何?”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淬了冰的刀锋。

    刘太医收回搭在陈茂腕上的手指,沉重地摇摇头:“急怒攻心,痰迷心窍,瘀阻血脉。症候凶险!幸而大人底子尚厚,下官已施针护住心脉,又以老参汤吊命……但何时能醒转,实在难料。即便醒来,也需静养数月,绝不能再受丝毫刺激,否则……神仙难救!”他后面的话没说,但眼神里的忧虑已说明一切。

    “知道了。”周师爷面无表情地挥挥手,“有劳刘太医。今日之事,大人只是偶感风寒,忧心公务所致。出去该怎么说,你明白?”

    刘太医心头一凛,对上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连忙躬身:“下官明白!大人操劳过度,染了风寒,需静养,忌打扰!下官这就去开方熬药!”他不敢再多看榻上那生死不知的封疆大吏一眼,提起药箱,脚步匆匆地退了出去,仿佛逃离虎穴。

    门刚关上,周师爷脸上那点虚伪的镇定瞬间崩解,只剩下焦灼与狠戾。他猛地转身,几步走到窗边,再次掀起厚重的窗帘一角。窗外,暴雨依旧倾盆,如同天河倒灌,冲刷着这座死气沉沉的深宅大院。那狂暴的雨声,敲打在他心头,如同末日丧钟。

    时间!他需要时间!陈茂生死未卜,林宇那柄悬顶之剑随时可能落下!“疤脸刘”落在林宇手中,就是一颗随时会引爆、足以将巡抚衙门炸得粉身碎骨的雷火毒蒺藜!陈茂挪用盐茶税银的烂账,与“黑水”往来的密函,那些经手过肮脏银钱的胥吏……任何一点牵连,都足以成为催命符!

    一个疯狂而决绝的念头,如同毒藤般在他心底疯狂滋长。他猛地离开窗边,走到书案前,一把抓起陈茂的私章,蘸满朱砂,在一张空白公文笺上飞快地书写。笔走龙蛇,字迹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府库司吏王有德,贪墨库银,证据确凿,着即锁拿,严审追赃!其家产,先行查封!一应人等,不得走脱!”落款处,是陈茂的私章和一个“代”字。

    “来人!”周师爷沉声低喝。

    一个心腹长随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入。

    周师爷将墨迹未干的公文递过去,眼神冷得像三九天的冰窟:“立刻送去按察使衙门,交给当值的李经历!告诉他,这是抚台大人昏迷前亲笔所书急令!王有德狡诈,务必即刻拿人!其家小,一并看管!敢有阻挠者,以同罪论处!”

    长随接过那张薄薄却重逾千斤的纸,触手冰凉,仿佛能冻伤皮肉。他不敢多看周师爷的脸色,低声应了句“是”,迅速退了出去。

    周师爷看着门关上,身体微微晃了一下,扶住冰冷的桌案才稳住。这仅仅是开始。王有德是经手盐茶税银的关键胥吏之一,必须灭口!还有存放密账的库房……他眼中凶光一闪,必须亲自去!那些东西,绝不能落到林宇手里!哪怕……付之一炬!

    他整了整衣袍,努力压下心头的狂跳,恢复几分师爷的体面,大步走出听雨轩。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衣襟,他却浑然不觉,只觉一股玉石俱焚的戾气在胸中激荡。

    重庆府,新军大营。

    雨势似乎小了些,由狂暴的鞭挞转为连绵不绝的呜咽。临时救治点的惨淡并未消散,只是从喧嚣的死亡挣扎,沉淀为一片死水般的沉寂。大部分覆盖着白布的担架已被抬走,只留下泥地上深深的车辙印和冲洗不净的暗红。空气中,浓烈的药味与尸骸的腐气顽固地盘踞着,混合着潮湿泥土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林宇依旧立在雨棚边缘,像一尊被雨水反复冲刷的玄铁雕像。披风湿透,紧贴着他挺拔的脊背。雨水顺着他冷硬的下颌线条汇聚、滴落,砸在脚下浑浊的泥水里,溅起微小而冰冷的水花。他深邃的目光越过沉默列队、正在冒雨清理营区的士兵,投向更远处一片新起的土丘——那是刚刚草草掩埋了中毒身亡将士的坟茔所在。没有棺椁,没有墓碑,只有一坛烈酒浇下,一捧新土覆盖。

    “大人,”低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带着风尘仆仆的寒意。是枭一。他单膝跪在泥水中,蓑衣上雨水淋漓,脸上带着长途奔袭的疲惫和一丝肃杀之气。“‘血鹞’尸首已按大人吩咐,在断喉峡深处寻了隐秘处深埋,痕迹尽除,绝无后患。柳姑娘……”他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不易察觉的凝重,“伤势极重!左肩胛骨裂,毒素虽被‘九转还魂丹’强行压制,但已侵入经脉,军医言……需顶尖高手以内力徐徐拔毒,辅以珍稀药材,否则恐有性命之忧,或……终身难愈!”

    林宇负在身后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指节在湿冷的空气里发出轻微的“咔”声。他依旧望着那片新坟,声音低沉如铁:“人呢?”

    “已由属下等护送下山,交由商行最可靠的马车与护卫,正秘密送往大营。大人放心,行踪绝对隐秘!”枭一沉声保证。

    “嗯。”林宇只应了一声,那声音沉得如同压在铅云下的闷雷。他缓缓转过身,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滑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冰封的寒意几乎要溢出来。“‘疤脸刘’呢?”

    “赵将军已命人押回,就拘在营后刑讯暗房,由老刑名亲自‘伺候’着。”枭一回答,声音里带着一丝残酷的意味,“那厮嘴硬得很,骨头也硬,老刑名刚上了点手段,还没撬开。”

    林宇的目光,终于从雨幕中收回,转向军营后方那片被重重守卫、即使在白昼也显得格外阴森的区域。“带路。”两个字,不带丝毫情绪,却让枭一心头凛然。

    营后暗房,深藏于一座坚固石屋之下。潮湿阴冷的气息混杂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汗液的酸馊,扑面而来。墙壁上挂着各种叫不出名目的刑具,在唯一一盏昏暗油灯的映照下,反射着冰冷幽暗的光泽。

    疤脸刘被剥去了上衣,赤膊着上身,精壮的肌肉上布满了新旧伤痕。此刻,他被粗大的铁链呈“大”字型悬吊在半空,脚尖勉强点着冰冷的地面。左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正是被刀疤老刑名踩碎的那只。汗水、血水和泥污混合着,从他扭曲痛苦的脸上不断淌下。他咬着牙,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沉嘶吼,眼神怨毒如蛇,死死瞪着坐在阴影里一张条凳上的刀疤老刑名。

    老刑名慢条斯理地用一块沾水的粗布擦拭着一柄薄如柳叶、却寒光四射的小刀。刀锋划过粗布的声音,在死寂的暗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刘爷,骨头够硬啊。”老刑名抬起眼皮,浑浊的老眼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疤脸刘每一寸紧绷的肌肉,“五十两银子,就买你一条命,外加几百条新军弟兄的命,还有涂山工坊的炉子……这买卖,划算吗?陈茂老狗,给你家小许了什么泼天富贵?让你这么死心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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