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火之刃 (第1/3页)
铁匣的盖子被猛地掀开,浓烈的石灰混合着血腥的恶臭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砸在杨涟的脸上。那颗须发染灰、怒目圆睁的头颅,那张沾满血污与石灰的狰狞青铜鹞鸟面具,还有那几本刺眼的账册——《川省盐茶税银转运细目》、《陈记钱庄密档》——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抽搐。
“噗!”杨涟只觉得一股腥甜直冲喉头,眼前发黑,身体剧烈一晃,若非及时扶住冰冷的门框,几乎当场栽倒。周围的皂隶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抖如筛糠,更有甚者弯腰干呕起来。
“林...宇!”杨涟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每一个音节都浸透了被凌迟般的屈辱和深入骨髓的寒意。这不是呈报,这是赤裸裸的鞭尸!是林宇用最血腥、最冷酷的方式,将温体仁乃至整个朝廷的遮羞布撕得粉碎,再将这血淋淋的罪证摔在他杨涟的脸上!看啊!你们想查我?想困死我?想剿灭我?这就是你们倚重的爪牙!这就是你们默许的勾当!现在,我把这烫手的山芋塞给你,你接是不接?你如何向紫禁城里的皇帝、向内阁里那位老谋深算的温阁老交代?!
巨大的羞辱感和被彻底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死死盯着匣子里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仿佛看到自己政治生涯的终点,正被这冰冷的石灰一点点掩埋。
“大人...大人!这东西...如何处置?”一个胆子稍大的幕僚强忍着恶心,颤声问道。
杨涟猛地闭上眼,深深吸了几口冰冷刺骨的空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几乎失控的狂怒。再睁开眼时,那双曾经锐利的眸子里只剩下疲惫和一种近乎死寂的冰冷。
“盖上!”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用...用最厚的油布,三层!裹紧!不得走漏一丝气味!不得让任何人看到里面之物!”
“是...是!”幕僚连忙指挥皂隶手忙脚乱地执行。
“即刻备马!调一队最可靠的亲兵护卫!”杨涟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本官要亲自押送此物,八百里加急,星夜进京!面呈圣上!面呈温阁老!”
他不能再等了,也不能再赌了。林宇这把淬火的刀,锋芒之盛,远超他的想象。这已不是川东一隅的叛乱,这是对整个朝廷权威的悍然挑战!只有将这颗血淋淋的头颅和铁证直接送到御前,送到温体仁面前,才能让朝廷真正看清林宇的“狼子野心”,才能调动起足以碾碎川东的力量!他杨涟,必须跳出这个林宇为他精心准备的泥潭!
马蹄声碎,车轮滚滚。一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马车,在数十名精锐亲兵的严密护卫下,如同逃离瘟疫般冲出成都府北门,卷起漫天烟尘,向着遥远的京师方向疯狂疾驰。杨涟坐在颠簸的车厢内,脸色铁青,怀中紧紧抱着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油布包裹,仿佛抱着自己仅剩的政治生命。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但他眼中只有那颗怒目圆睁的头颅和林宇那双深邃冰冷的眼眸。
紫禁城,文渊阁。
温体仁枯瘦的手指捏着那份杨涟用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字字泣血(或者说字字控诉)的奏报,以及那份详细描述了“鬼见愁”惨状和铁证内容的密件。阁内檀香袅袅,却压不住他心头翻腾的戾气。
“‘鹞影’...废物!连个巢穴都守不住!”温体仁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毒蛇吐信,眼中燃烧着被当众打脸的暴怒,“还有陈茂那个蠢货!留下如此多的把柄!死不足惜!”
他猛地将密报拍在案上,震得茶盏一跳。林宇这一手太狠、太毒!不仅摧毁了他在川西经营多年的重要爪牙,更将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直接捅到了明处!虽然账册密信里暂时没有直接指向他温体仁的致命证据,但这层遮羞布被撕开,本身就是巨大的政治风险!杨涟那个蠢货,竟然被吓得直接带着人头跑回京城,更是将事情彻底闹大!
“阁老息怒!”侍立一旁的心腹长随吓得大气不敢出,“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林宇此獠的挑衅,还有...杨按察使送来的东西...”
“应对?挑衅?”温体仁阴鸷的脸上挤出一丝扭曲的冷笑,“林宇以为杀了条狗,缴获几本账册,就能动摇老夫?就能让朝廷投鼠忌器?天真!”
他站起身,瘦骨嶙峋的身躯在宽大的蟒袍下显得有些空荡,但散发出的阴冷气场却让阁内的温度骤降。他踱到窗边,望着宫墙内铅灰色的天空,眼神锐利如刀,仿佛穿透了层层宫阙,看到了川东那片桀骜的土地。
“林宇这把刀,确实淬得够硬了。”温体仁的声音带着一种棋逢对手的阴冷评估,“硬碰硬,损耗太大。得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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