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浪拍礁 (第1/3页)
流言,如同被徐酃亲手点燃的毒火,裹挟着最污秽的粘液,开始在川东的市井巷道、乡野阡陌间悄然蔓延。
“听说了吗?林帅在‘鬼见愁’挖出了金山银山!可你看那‘济民粮铺’卖的粮,才三成价?糊弄鬼呢!大头都落他自己腰包了!”
“可不!俺二舅姥爷家隔壁老王在商行帮工,亲耳听管库的说,那粮都是低价从乡里强征上来的!转手这么一卖,名声他得了,钱也赚了!”
“哎呦!那新式学堂更邪乎!俺家小子回来说,先生教什么大地是圆的!还围着太阳转!这不是胡说八道吗?老祖宗传了几千年的天圆地方都敢推翻!听说…还偷偷教娃娃们不敬祖宗,不忠君父呢!”
“最吓人的是那个柳如烟!断了的胳膊愣是给接上了!用的什么妖法?听说那‘锻骨’黑黢黢的,吸血!新军打仗那么凶,怕不是林帅用了什么邪术,让妖物附了身…”
这些恶毒的私语,起初如同地沟里泛起的泡沫,微弱而肮脏。但在某些有心人刻意的煽风点火下,尤其是在那些被新政断了财路、被新学抢了生源、对新军剿匪心怀怨恨的角落里,开始发酵、膨胀、相互传染。恐惧和猜疑如同无形的霉菌,在一些原本就摇摆不定、或是刚刚尝到平价粮甜头的普通百姓心中悄然滋生。
重庆府城,西市,“林帅济民粮铺”前。排队的人群依旧很长,但气氛却不如前几日那般纯粹热烈。一些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夹杂在购买粮食的嘈杂中。
“哎,张婶,你听说了吗?这粮…”
“嘘!小声点!买粮就买粮,管那么多干嘛?三成价,实打实的!”
“话是这么说…可心里总有点不踏实…听说…”
“哼!听那些烂舌根的!林帅真要是贪了钱,用得着亏本卖粮给你我?有这闲工夫嚼舌根,不如想想去年粮价飞涨时饿死的娃!”
类似的争论在队伍中不时发生。信任与怀疑交织,像一层薄雾笼罩在“济民”的招牌上。负责维持秩序的商行伙计和新军士兵,警惕地扫视着人群,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凝重。
涂山工坊,核心账房。
空气凝重得如同结冰。厚重的铁门紧闭,窗户被厚厚的帘布遮挡,只有几盏琉璃灯散发着稳定的白光。叶梦珠端坐案前,平日里总是清冷从容的脸庞此刻罩着一层寒霜。她面前摊开着几本厚厚的账册,纤长的手指在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数字间飞速移动,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旁边,商行大掌柜和两名最核心的老账房垂手肃立,额头渗着冷汗。
“这里!”叶梦珠的指尖猛地顿在一行数字上,声音冷得像冰凌碎裂,“隆庆三年,川西雅州茶税银入库登记,三万七千两。同年十二月,蜀江商行雅州分号,向‘茂源记’钱庄拆借白银两万五千两,抵押物为库中‘滞销’蜀锦一千匹。账目清晰,借贷合规。”
她手指下移,点在另一页:“隆庆四年三月,‘茂源记’钱庄倒闭,蜀江雅州分号以抵押物抵债,核销坏账,损失两万五千两。”她抬起头,目光如电射向大掌柜,“这本无问题。但问题在于——同年四月,也就是‘茂源记’倒闭仅仅一月后,按察使衙门在雅州查抄‘茂源记’东家隐匿资产,清单上赫然列有:成色上等、未拆封之雅州官库茶税银锭——两万五千两!纹银编号,与隆庆三年雅州入库税银中‘损耗’报备缺失之编号,完全吻合!”
大掌柜脸色瞬间煞白,汗如雨下:“夫…夫人!这…这不可能!雅州分号当时抵押的是蜀锦!是实打实的货物!怎会是官银?定是…定是衙门栽赃!或是账目巧合…”
“巧合?”叶梦珠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拿起另一本关联账册,“再看!隆庆四年五月,也就是查抄‘茂源记’得‘官银’后一月,陈茂亲信、雅州通判刘能之子刘琦,在成都‘宝丰楼’一掷千金,豪赌输掉纹银一万两!这笔钱,来源不明。但同日,蜀江成都总号账上,有一笔来自‘匿名客户’的存款,数额恰好一万两!存入银锭的边沿磨损印记,经比对,与雅州查抄那批‘官银’中的部分,如出一辙!”
她将几本账册“啪”地一声合拢,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一条线,是茶税银入库、报损、流入‘茂源记’、再被查抄‘发现’!另一条线,是蜀江抵押‘蜀锦’(实为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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