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择路 (第1/3页)
崇祯十七年(1644)十月中,襄阳城(残破)。
秋风卷着焦糊味、尸臭味和尚未散尽的硝烟,在断壁残垣间呜咽穿行。曾经繁华的街市,如今是劫掠后的废墟。瓦砾堆中,偶尔可见未被掩埋的苍白肢体,引来成群苍蝇的嗡鸣。几处残存的屋宇还在冒着黑烟,像垂死巨兽最后的喘息。
襄阳知府衙门大堂,如今是 “大西王” 张献忠的行辕。那股浓得化不开的酒气、汗臭和血腥混合的浊浪,几乎让人窒息。张献忠踞坐在铺着带血虎皮的太师椅上,锦袍敞怀,露出虬结的筋肉和几道狰狞旧疤。那把九环大砍刀斜倚脚边,刀锋上凝结着暗褐色的血块。他脚下,一个摔碎的酒坛,酒浆混着泥土,洇开一片狼藉。
堂下,他麾下的 “大将” 们 —— 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等,个个面色焦躁,围着一张摊在破桌子上的、沾满油污的简陋地图争吵不休。空气里弥漫着不安和绝望。
“他娘的!抢空了!襄阳城他娘的让老子抢空了!” 张献忠猛地一拍扶手,虎皮上的血珠被震得飞溅。他瞪着布满血丝的铜铃大眼,声音嘶哑如破锣,“粮食呢?银子呢?老子几十万张嘴等着喂!刚抢来的那点玩意儿,够塞几天牙缝?!”
孙可望,张献忠的义子之首,性子沉稳些,指着地图上襄阳的位置,忧心忡忡:“父王,襄阳是块死地啊!四通八达,无险可守!朝廷的兵马,丁启睿在河南,虎大威在郧阳,左良玉那龟孙子虽然跑了,但肯定在附近盯着!杨嗣昌虽然兵败,可朝廷的‘十面网’没全散!咱们就像掉进了一个大坑,四面八方都是想捅死咱们的矛头!”
“怕个鸟!” 大将艾能奇梗着脖子吼,脸上刀疤狰狞,“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抢他娘的!杀到哪抢到哪!”
“抢?往哪抢?” 李定国年轻却颇有见识,眉头紧锁,手指在地图上狠狠划过,“东边?河南丁启睿正严阵以待,等着咱们撞上去!南边?左良玉那缩头乌龟是跑了,可他的兵还在汉水南岸!咱们渡河强攻,损失得起吗?北边?那是杨嗣昌的老巢郧阳,还有**郑崇俭虎视眈眈!去啃硬骨头?” 他猛地一拍地图,“咱们是抢了不少,可弟兄们伤亡也不小!再撞上硬茬子,耗不起!”
张献忠烦躁地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头皮屑混着血痂簌簌落下。他何尝不知是死地?破襄阳的狂喜早已被眼前的绝境冲得七零八落。几十万人马,加上裹挟的妇孺,每日消耗的粮草就是个无底洞!襄阳城被他们自己烧杀抢掠得只剩下一片焦土,哪里还有余粮?饥饿像一条冰冷的毒蛇,已经开始在庞大的队伍里蔓延,啃噬着军心。他仿佛能听到营地里因为争抢一口吃的而爆发的殴斗和哀嚎。
“报 ——!” 一个浑身是泥的探马连滚爬进大堂,声音带着惊恐,“禀... 禀大王!东面三十里外,发现丁启睿部前锋旗号!南面汉水对岸,左良玉部有集结渡河的迹象!北面... 郧阳方向也发现大队官军调动!”
坏消息接踵而至,如同重锤砸在每个人心头。堂内瞬间死寂,连艾能奇都闭上了嘴,脸色难看。绝望的气氛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这血腥的殿堂。
“西边呢?” 一个略显阴柔的声音响起,是张献忠的谋士汪兆龄。他挤到地图前,手指指向襄阳西侧,“房县、竹山方向... 官军动向如何?”
探马喘着粗气:“西... 西边... 官军似乎... 似乎兵力不多,调动也... 也不甚积极... 前几日还看到有小股官军... 往北撤了?” 他的语气带着不确定。
“往北撤?” 汪兆龄眼中精光一闪,猛地看向张献忠,“大王!西线!西线官军有松动!这是个口子!”
“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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