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襄血雨 (第1/3页)
崇祯十七年(1644)十二月初,荆襄腹地,宜城。
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凛冽的北风卷过凋敝的田野和残破的村落,发出呜呜的悲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焦糊味和…… 新鲜的血腥气。
曾经还算富庶的宜城县,如今笼罩在一种名为 “大西” 的恐怖阴影之下。张献忠的 “行辕” 占据了县衙,大堂上,那张象征权力的虎皮座椅上,此刻坐着的不再是朝廷命官,而是浑身散发着戾气的 “八大王”。
“粮呢?!老子要的粮呢?!” 张献忠一脚踹翻了跪在堂下的宜城 “伪知县”(原县丞,被汪兆龄临时推上去的),须发戟张,唾沫星子喷了对方一脸,“三天!老子给了你三天!十万石粮!人呢?粮呢?!都他娘的喂狗了吗?!”
那伪知县抖如筛糠,磕头如捣蒜:“大… 大王息怒!非… 非是下官不力啊!实在是… 实在是那些大户豪强,阳奉阴违!暗地里把粮食藏得严严实实!小的派人去征,他们… 他们就推说遭了兵灾,颗粒无收啊!周家… 周家那个老东西,还… 还让人把小的派去的兵给打了!”
“周家?” 张献忠眼中凶光爆射,猛地站起身,“哪个周家?敢打老子的人?!”
汪兆龄连忙凑近低语:“大王,就是宜城首富周守仁,家有良田千顷,城里有大粮仓三座。此人素来刁顽,在本地树大根深,是块硬骨头。”
“硬骨头?” 张献忠狞笑一声,露出森森白牙,“老子专啃硬骨头!传令!孙可望!点齐老营三千精锐!再带上那些新收的‘屯田军’(裹挟的流民)!跟老子去周家庄!老子倒要看看,是周家的骨头硬,还是老子的刀快!” 他一把抓起靠在椅边的九环大刀,大步流星向外走去,边走边吼,“告诉弟兄们!破了周家庄,里面的粮食、金银、女人,除了老子要的粮,剩下的… 谁抢到就是谁的!”
川东,白帝城,经略府议事厅。
气氛凝重,炭盆烧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厅内弥漫的寒意。林宇端坐主位,面色沉静。下首坐着一位身着青色官袍、头戴乌纱、面容清癯却眼神倨傲的中年官员,正是朝廷派来的户部主事,王秉乾。陈墨、吴明远、刘子墨侍立一旁,面色不虞。
“林经略,” 王秉乾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茶,眼皮微抬,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下官奉旨前来‘议饷’,核查川东钱粮赋税,为朝廷分忧。然观贵治下,‘永不加赋’之政大行其道,商税、矿税、盐铁税亦多有‘变通’…… 这朝廷的饷银,从何而来?川东新军数万之众,军械粮秣耗费甚巨,若无朝廷赋税支撑,莫非林经略另有生财之道?” 他话语绵里藏针,直指川东财政自主的核心。
厅内一片寂静。陈墨额头青筋微跳,强忍着怒气。吴明远捻着胡须,眉头紧锁。刘子墨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
林宇神色不变,淡淡开口:“王主事此言差矣。‘永不加赋’,乃本官体恤川东百姓久经战乱、民生凋敝之苦,与民休养之策。川东新军,保境安民,所耗粮饷,皆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商税矿税,皆依‘农会’‘匠作会’议定之则,公平征收,用于筑堡修渠、劝学兴农、赈济孤寡,账目清晰可查。川东虽苦,然上下同心,开源节流,尚能自给,未敢劳朝廷费心。”
“自给?” 王秉乾放下茶盏,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嗤笑,“林经略好大的口气!川东新军,兵甲精良,火器犀利,每日所耗,岂是小数目?更遑论修筑堡寨、开垦荒地、兴办学堂…… 哪一项不是金山银海堆出来的?若无朝廷赋税支撑,仅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