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四路齿轮 (第2/3页)
愿?”
“让我的祈愿不被记成垃圾。”那人说。声音没有起伏,像说一句天气预报。
罗伊下楼,风从街口直直穿过,把香灰上的灰烬吹起一点。他在公用电话亭里拨了一个没人记得的短号,对着话筒敲两段节拍,把“合拢井七号”的位置夹在节拍之间,挂断前敲两下,表示完毕。电话亭的玻璃有一道裂纹,裂纹在光里像一条在水里游的鱼。
半个小时后,他站在那口井上。井盖是新的,边缘齐整,像一张把表情收拾得很干净的脸。他把盖子掀开,井梯滑腻冰冷,水气往上涌。他一手扶着梯,一手把手电斜斜伸下去,光像一条细长的手指摸到水面。水线之上一寸,果然有一枚浅刻的印记,裂口偏了一齿,和港口吊臂那一枚吻合。
他没有触碰,只用粉笔在印记外圈划了一个极小的圈,不大于指甲盖。圈画完,井壁像很远很远的地方叹了一口气。手电的光在水面碎成一枚又一枚不老实的银,像一些不愿排队的秒。
他抬头看井口。天空被雾捂住,只有一块薄白。井壁上潮痕像环形的年轮,年轮之间夹着人的脚步、风的脚步、水的脚步。水的脚步最轻,却走得最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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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分堂的坡路把风切成一道一道的线。旧分堂外墙的石头被风雨磨出一种柔和的暗,门楣上的小银钥不耀眼,只在靠近时泛起一圈克制的亮。门侍看了看卡芙的小册子,指尖在银纹上停一下,像被某个不愿承认却必须执行的条目轻轻扎了一下。
封存部的走廊长,壁龛里的圣象目光垂着,像在练习沉默。值守修士的脸像一块尚未发酵的面团:不甜不咸,不愿参与味道。她翻开权限页,银纹亮一线:“《井盖式封印》手稿。”
“不予调阅。人界派驻不在优先序列。”修士声音干。
她把小册子扣上,拇指按在银纹上,银键轻轻弹出一毫米,像皮下的一颗牙。她低声念了一个单音节,那音像一把极细的钥,拧过某个看不见的锁。“钥匙例外。”
修士眼里掠过一丝不愿的承认,起身引她入一间小室。黑盒放在桌上,盒盖刻着极浅的祷辞。盖掀起,一口冷像从水里出来,唇齿间先起了一层薄麻。
三张手稿。第一张是封印总式:圆心齿轮,井位 E-1 至 E-9,裂口位置与她在城里见过的吻合。第二张是反向阀的旧位,箭头逆流,旁边圈出某些必须“回头”的节点。第三张是条款的誊写,字极小,末尾盖着一个几乎看不见的戳:系统管理员。
她一字一字收进眼里,又收进更深。读到加粗的一句时,手心冷了一寸:“出现全域性风险时,系统得以使用封印之权能,以维护世界之秩序。维护可包括——替换、合拢、重启。”
她把“替换”“合拢”“重启”各自放进心里不同的格子里,像把三枚看上去一样的小石头分袋装好。不能抄,不能拓,只能记。十五分钟像被钟摆剪成很细的丝,一丝丝落下。修士进门,她点头,盖上盒,退出。走廊尽头有一扇小窗,窗台上摆着一只陈旧的水钵,水面平得像一枚合拢后的眼。她在那只“眼”前停了三秒,把心跳压回均匀,离开。
出门,坡下的街传来铁匠铺的敲击声。那声音有节拍,有耐心,听起来像在给某个看不见的表盘上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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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排水带边的草被潮气压低,像被一只大而柔的手抚过。三人分时抵达合拢井七号:米莎把角差用小量角器对齐,画出与 E-1、E-2、E-3 的三十六度构形;卢瑟俯身,耳贴近井口,听见两股水声分流,一股沿主链走得快,一股在被恢复的“反向阀”上试探,像两只猫沿同一段墙,各自保持优雅的无视;罗伊在圈边又添了一个更细的点,像为一个不愿开口的伤口加了一粒缝线结。
远处分堂里,卡芙背靠一堵晒得温暖的墙,闭眼把手稿的三张图按顺序在心里翻一遍。她能感觉到权限流动的方向偏了半寸,像有人把钥匙从左手换到右手,又放回了同一个口袋。风从她的发梢穿过,带着一丝盐,她仿佛在非常下方听见了很久以前的钟声。
井盖在某个固定的节拍里轻轻弹了一下。城北另外三口旧井同时发出短促的水声,港口一只老消火栓猛地喷出半尺白水,又自行合上。街上的人被吓了一下,骂设备老,骂完继续赶路。孩子好奇地趴着井口往下看,被母亲一把拎回来。母亲说:“别看,冷。”她不是怕冷,是怕看见“看不见的东西”。
街角铁钟又敲一下,声音像从地下传过来。有人在心里对齐这一下:离零,又近了一点。
卢瑟没有把图直接交给任何人。他沿着后巷去到港口那只只收内部件的铁箱,把复原图、依据条文和签名的复写装进一个没有回信地址的纸筒,塞进投件口。投口上方小灯亮了一下,像打了个哈欠。铁箱的肚子吞下一段纸,整座楼像因此轻了一盎司。他站了两秒,感觉脚下某条旧管道像一条慢吞吞的蛇挪开一寸。他没有追。他只是把手插进外套口袋,沿着海风走。
路过码头,早班的工人正搬着箱子。一个老工把护身符挂在吊臂侧的钩子上,嘴里嘟囔着他们行当的祷词。吊臂没有回应,只在空中轻轻摆一下,像点头又像不屑。卢瑟看了一秒,继续走。他不愿在灯下说话,光会让字变轻。
米莎把证据袋夹在臂弯,经过面包铺时买了一包碎饼。她不饿,手却需要拿点什么。碎饼热,像一块安静的石头。她在钟楼边的一层木梁下用极小的墨量写下“压痕显出:A-9 更名;E-7 临时并入;退旧符号”,字极小,写一次就停,不再重复。风从塔心落下来,吹动她耳边的碎发,像有人在小声提醒:够了。
罗伊在井边停到阳光从雾后露出一点色,起身离开。路上他进了一家卖风琴卷的铺子,买了两个,用纸袋装着,像一个刚做完小勾当的人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像在做大日常。他把其中一个给街角那个半睡半醒的看门人,看门人接过,随口说了句“主保佑你”。他笑笑,没接话。祷告牌在他胸口,边缘磨亮,像一枚被许多手摸过的硬币。
卡芙靠在分堂外的石阶上,手指在膝上敲击极轻的节拍。她把小册子的银纹轻轻按在心口一寸的地方,像把一个冷的东西放进温的地方让它学会呼吸。副典吏从侧门出来,一眼看见她,像想说什么,又算了。她起身,冲副典吏点头,走。她不说“谢谢”,也不说“得罪”。词太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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