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幻境长恨 (第3/3页)
“噗通”一声儿,传讯内臣双膝重重地,砸在了甘泉殿的红木地板上五体投地,哭得抽抽噎噎地说:“陛下,陛下息怒,皇后真的,真的薨了。不然,臣就是天大的胆子,也断不敢披着斩衰见驾啊!呜”
闻言,李治再看那内臣,果见他穿着白麻的斩衰,一身令人见之触目惊心的丧服。两腮龙腾纹,随着鼻翼的开张而起伏。登时,那张满是沧桑痕迹却又不失红润康健的俊脸“唰”得一下变得惨白如纸,顿觉腔子里的心脏,像是被人无情地撕扯着疼得他无法呼吸。
整个人像被抽掉了灵魂一般,两眼发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突然,只听地“哇”地,李治从口中喷出口鲜血。脚底不禁踉跄,差点跌倒。幸得被旁边的宦官扶住了。传讯内臣见状,惊慌失措地喊:“陛下,陛下您,您怎么了陛下,您别吓唬小臣啊!陛下,您…”
婢女赶紧掏出帕子,为李治擦去了下颌和嘴角的鲜血。皆是白着一张张如花似玉的小脸儿,惊恐得看着魂飞九天的皇帝陛下。
过了好半响,李治像是灵魂归体一般,慢慢地缓过神来。
此时,他再也无法掩饰内心欲绝的伤痛,撕心裂肺般的哀嚎,骤然爆发夹杂着哽咽的哭腔:“姮儿!”泪飞顿作倾盆雨,他哽咽着催促道:“快,快备马回长安!朕,朕要见她!”
见到活生生的她,的确是不可能了。
李治怎么也想不到,在华胥曲中他所付出的代价,不止是三滴血和一缕魂,还有他心爱妻子的性命。他想不通,既然芈叶蓁也让姮儿进入了华胥幻境,回到了二十年前,让他们团聚了。
可为何,为何要芈叶蓁为何要将他的梦境编织得这般悲戚。尽管,现在的姮儿,没有了往日倾国的美貌和鲜嫩的身体。然,只要能和她在一起,他依旧是可以用爱,弥补她来到异界后遭受的委屈。
为何,又是这样?
难道,他继续活着,她就必须死吗?芈叶蓁,她到底想做甚?此时,一股冲动促使李治想要回到异界,问问芈叶蓁为何如此编织这段!然,这辈子没过完,他是无法自己回去那里的。
姮儿是何时病的,为何到了最后无法再见她时,他才知道她居然已经…伤心,懊恼,疑惑相互缠绕着,在他心里犹如只怪鸟般盘旋。
回到长安,为妻子举行完隆重的丧礼,待宾客们都散去后,一身素色袍衫的李治,木然看着正殿内摆放着的皇后灵位。灵牌上,是李治亲笔书写,由太孙李重润雕刻的“大唐顺圣皇后之灵”。
灵牌后,摆放着搭白色丧花挽帐的长方形印花棺椁。
他的姮儿,就安安静静得躺在里面。在这个世上,姮儿死了,便再也活不过来了。他希望,能听到有关她生病期间的细节。
想知道,她是否给他留下甚临终遗言,遗愿。是以,他叫人传来了皇后的女官傅娘!殿外起了风,吹起了他玄色袍服的下摆。
这时,殿外有宦官的禀报声:“陛下,傅娘应召进来了。”
李治道了声:“进来吧!”
傅娘应诺,提着裙裾进了椒房殿的正殿。她交叠双手,正欲稽首却被李治拦住。他亦不跟她多说些无用的启口问“皇后何时病倒的?”
“回陛下,其实从元日起皇后就不舒服了。只是,她不想让陛下担忧,能撑着就撑着了。回到长安后,一路风霜颠簸,她终是有些受不住了,叫婢子去医女那里要了些补血益气的药先吃着。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到了陛下移驾朔州后,那些补药就不抵事了。”
话说到这里,回忆起武姮病重那些日子,皇后殿下承受身体上的病痛,傅娘感到胸腔内的那颗心,便好似被撕裂了般。
李治有些恼,问话的语气亦不再像适才那般和煦,显然带这些责怪:“为何皇后病得这般,却无人去朔州告诉朕?”
傅娘抹了一把泪,哽咽道:“是,是殿下不让透漏给您的。”
李治再也无法掩饰内心的悲伤,话语中夹着哽咽声道:“为何?”
“圣人,殿下知道,您余生之所愿便是征服吐蕃和新罗继续开疆拓土!尤其是吐蕃!殿下虽不懂军事,却也知道吐蕃位于高原,最是难以对付。倘若陛下知晓她的病情,一定会担忧分神,不能全心铺在战事上,又怎能实现夙愿。陛下,殿下她没有一天不思念您,盼着您来看她一眼。可是,她…她不想陛下因儿女私情,断送了您最想实现的抱负呜呜呜,她忍得好苦啊!”
傅娘这一席话,一字字,一句句无疑都像是皮鞭般,抽打着李治的心,似是在拷问他,她何处对你不起呢?姮儿,她这么深爱你,称帝亦是为了不让你打下来的基业被昏君糟践,落入乱臣贼子的手里!
是啊,姮儿一直都是爱他的。只是令他想不到的是,姮儿竟爱得这么深。竟可以为了他的理想,隐忍强烈的思念和私情。可他,在异界,看了那些满是毁谤的史册后,又对她做了什么呢?
姮儿,姮儿…
想到这里,李治只觉心头绞痛难耐,心疼得无以复加。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两道剑眉,拧在了一起,面色惨白如纸。黄豆大的冷汗,从他额角沁了出来。身子,也像是风中的幡帐般摇晃了起来。
见此,傅娘惶急地喊了声“陛下!”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李治缓了一缓,哽咽道:“你打开棺盖,让朕再最后看她一眼。”
傅娘应了声诺,扶着李治来到棺椁前。
熟料,当她使足了力气,拉开棺椁盖子,往里看去的那一瞬,惊得她“啊”得喊了出来,将近前的李治唬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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