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弦之后 (第3/3页)
微松动。
就在刀尖即将脱离掌控的瞬间,邻居家的门“哐当”一声被猛地拉开,男主人拿着手机,紧张又愤怒地吼道:“怎么回事?!大半夜的拿刀吓唬人!我报警了!”
这一声如同惊雷,婆婆刚有平复迹象的情绪瞬间被再次点燃,她“啊”地一声尖叫,菜刀脱手落下,幸而被苏予锦迅速用脚尖踢开一段距离,但她本人却像受惊的野兽般猛地推开苏予锦,向楼梯口冲去!
“妈!”南乔魂飞魄散,急忙追上去。
苏予锦被推得一个趔趄,后背撞在冰冷的墙壁上,生疼。她看着南乔追着失控母亲消失在楼梯间的背影,听着邻居不满的抱怨和隐约传来的警笛声,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深沉的、冰冷的无力感。
精心构筑的界限,在真正的、不受控的疾病面前,如此不堪一击。她可以隔离情感,却无法隔离现实带来的冲击和……耻辱。
警察很快赶到,了解了情况(南乔艰难地解释母亲有精神病史),协助他们将情绪稍稍平复但依旧神情恍惚的婆婆送回了家。邻居虽然理解,但眼神中的后怕和疏离显而易见。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目光,屋内的空气却比冬夜更寒冷。
婆婆被南乔扶着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与她无关。南乔瘫坐在另一边,双手捂着脸,肩膀剧烈地颤抖,不是哭,是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无声的崩溃。
苏予锦默默地捡起被踢到角落的菜刀,走进厨房,将它锁进最深的橱柜。她倒了杯温水,走过去,不是递给婆婆,而是放在了南乔面前的茶几上。
“喝点水。”她的声音依旧平静,但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极细微的疲惫。
南乔没有动。
苏予锦看着这个曾经是她丈夫的男人,此刻被原生家庭的痼疾彻底击垮,像一头困兽。她心中没有胜利的快意,也没有柔软的同情,只有一种物伤其类的悲凉。他们都被困住了,在不同的牢笼里。
“这样不行,南乔。”她陈述着,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这次是邻居,下次呢?米豆还在睡觉,你想过如果他看到刚才那一幕……”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南乔的身体剧烈地一震。他抬起头,眼睛通红,里面布满了血丝和绝望:“那我能怎么办?!把她绑起来吗?!送她去精神病院关起来吗?!那是我妈!!”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走投无路的痛苦。
苏予锦沉默了片刻。窗外的警车灯早已远去,只剩下小区路灯昏黄的光晕。
“我联系的那几家治疗精神病的医院,”她再次开口,语气没有任何逼迫,只是提供选项,“有专门的认知障碍和情绪病区,有24小时的专业看护和医生。不是关起来,是让她得到更合适的照顾,也让你……让我们,能活下去。”
她第一次,用了“我们”这个词。不是在情感上和解,而是在这无法摆脱的困境面前,承认了他们依旧是拴在一条线上的蚂蚱。
南乔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冷静到近乎残酷的侧脸。他知道她是对的。母亲的病是一个无底洞,正在吞噬掉他,吞噬掉这个家,甚至可能危及到无辜的邻居和幼小的米豆。他个人的孝道和情感,在现实和安全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和……自私。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良久,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好。”
这一个“好”字,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苏予锦没有再说话。她转身,走向米豆的房间,轻轻推开一条门缝。孩子还在熟睡,对门外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她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轻轻关上门。
危机暂时过去,但留下的创伤和警示却深可见骨。苏予锦知道,即使婆婆被送走,这道留在心里、留在邻里关系上的裂痕,以及南乔身上那无法摆脱的沉重枷锁,都将持续影响着这个家未来的轨迹。
她走回客厅,没有看沙发上的南乔和婆婆,只是拿起自己的水杯,走向书房。今夜,她注定无眠。但和以往不同,这次的清醒,不再仅仅是为了守护自己内心的孤岛,还多了一层对现实更清醒、也更无奈的认知——有些风暴,不是筑起高墙就能完全抵挡的。她需要更坚固的堡垒,或者,思考一条更彻底的……出路。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