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陈迹自述:旧梦 (第1/3页)
水泥浆在正午的日头下泛着灰扑扑的光,我刚把第三袋水泥扛到三楼,裤脚就被工地积洼里的泥浆浸得沉重。砖缝里的野草蔫头耷脑,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混着额角淌下的汗水,涩得眼睛发疼。工友们蹲在脚手架下吃饭,铝制饭盒碰撞的脆响里,突然有人吹了声口哨——那声音像根细针,刺破了午后的沉闷。
我顺着他们的目光往下看,就看见杨璐站在工地入口的铁皮棚下。米白色的真丝套装裹着她依旧纤瘦的身子,领口别着枚珍珠胸针,在灰扑扑的背景里亮得刺眼。她的高跟鞋尖陷在混着碎石的泥浆里,鞋跟微微倾斜,像是随时要折断的细枝。有个年轻工友放下饭盒,用胳膊肘碰了碰我:“陈哥,那是你家亲戚?穿得跟电视里的人似的。”
我没说话,把毛巾往脖子上一绕,顺着锈迹斑斑的铁梯往下走。每走一步,梯子就发出“吱呀”的呻吟,像在替我喊疼。杨璐的目光早落在我身上,眉头皱得越来越紧,直到我站到她面前,她才往后退了半步——动作很轻,却像一道无形的墙,把我和她隔在两个世界。
“陈迹,我们谈谈。”她的声音比记忆里更冷,尾音带着惯有的不耐烦,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鳄鱼皮包的金属扣,“女儿学校要搞艺术节,非要请你这个‘大画家’爸爸去讲座。”她刻意加重“大画家”三个字,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我跟她说你忙,她不信,闹得饭都不吃。”
“小雨”两个字撞进耳朵时,我突然攥紧了手里的水泥袋提手,粗糙的纸袋磨得掌心发疼。离婚那年她才到我腰际,扎着两个羊角辫,攥着我衣角哭着问“爸爸要去哪”,我当时没敢回头。现在该有十岁了吧?该长到我胸口高了,会不会还像小时候那样,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时间,地点。”我嗓子发哑,像被砂纸磨过。杨璐报了下周三下午三点,又上下打量我一遍,目光停在我沾着水泥渍的工装裤上,“你到时候收拾一下,别穿成这样去——给小雨丢人。”她顿了顿,从包里掏出张纸巾,轻轻擦了擦指尖并不存在的灰,“听说你现在住仓库?跟捡破烂的似的。早知道今日,当初何必跟苏曼闹僵?听她的安排,你现在还是那个住洋房的画家。”
我看着她精致的妆容,看着她眼里倒映出的我——头发蓬乱,衣服沾着泥,皮肤被晒得黝黑。曾经我们挤在出租屋里,她会把热汤端到我画架旁,说“陈迹,你的画一定会被人看见”;现在她站在我面前,却嫌我身上的汗味脏。风卷着工地的尘土吹过来,她下意识地捂住口鼻,珍珠胸针在阳光下晃了晃,晃得我眼睛发酸。
“说完了?”我问。她被我这句问噎了一下,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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