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集 :娇儿赠礼示好意 (第1/3页)
(一)
秋末的风已带了刺骨的凉意,刮过揽月轩的梧桐树梢,落下几片枯黄的叶子,打着旋儿飘在青石板上。沈月娥坐在临窗的酸枝木圆桌旁,指尖刚触到桌上的青瓷茶杯,就被杯壁的凉意激得缩回手——方才门房送来的那个竹编小篮,就放在圆桌中央,像团暖融融的光,与这满室的清冷格格不入。
篮子是浅棕色的,编得格外精巧,篮沿缠着一圈米白色的棉绳,防止磨手。里面躺着三个布偶娃娃,一个是雪白色的小兔子,长耳朵上缝着粉色的缎带;一个是黄黑相间的小老虎,圆眼睛用黑琉璃珠嵌着,虎爪上还绣着小小的“福”字;还有一个穿粉色衣裙的小女孩,裙摆上缀着细碎的珍珠,一看就是用了心思的。最底下压着一双虎头鞋,鞋面是正黄色的软缎,绣着威风凛凛的虎头,虎须用金线勾勒,鞋底纳着细密的针脚,一看就知道是为学步的孩子准备的。
“这针脚……倒像是花了不少功夫。”沈月娥拿起那只小兔子布偶,指尖拂过兔耳朵上的缎带——是江南产的云锦,软得像云朵,她自己都舍不得用这么好的料子做衣裳。巧姐儿才六岁,手还那么小,怎么可能做出这么精致的东西?
翠儿凑过来,眼睛瞪得圆圆的:“姨娘,您看这虎头鞋的鞋底,还纳了防滑的纹路呢!肯定是有人特意教小姐做的,说不定……是二奶奶让做的?”
沈月娥没说话,把布偶放回篮子里。她的指尖还残留着云锦的柔软,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王熙凤为什么要让巧姐送这些?是单纯想示好,还是另有所图?前几日她还因为“抱子”的念头纠结,现在王熙凤就送来孩子的物件,这 timing 也太巧了。
她想起上次林知礼中毒,王熙凤虽然严惩了刘老栓,却没深究邢夫人;想起常嬷嬷总在她喝药时盯着,却在她差点滑倒时伸手扶了一把;想起潘金莲说的“让别人忙起来,无暇他顾”——这些碎片化的记忆在脑海里盘旋,让她越来越不安。
“翠儿,去我妆奁里取那对赤金铃铛镯子。”沈月娥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沉了些,“再把我去年托人从湖州带回来的那对狼毫湖笔拿来,笔杆上刻着‘平安’二字的那对。还有,取一锭徽州的松烟墨,你去小厨房找刘婶要张干净的宣纸,拓几个麒麟送子的花样,一起包好。”
翠儿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姨娘是要给巧姐儿小姐回礼?”
“嗯。”沈月娥点头,指尖轻轻划过篮子边缘的棉绳,“礼尚往来,才不会落人口实。那对镯子是赤金的,分量不轻,既显诚意,也不会让人觉得我攀附;湖笔和墨是文房用品,符合巧姐儿小姐的身份;麒麟送子的花样,也算讨个吉利。”
翠儿连忙应下,转身去内屋收拾。沈月娥看着她的背影,又看向桌上的竹篮——篮子的把手处缠着一块小小的蓝布,布角绣着一朵小小的兰花,这是王熙凤陪房张妈妈的记号。她心里更确定了:这篮子里的东西,根本就是王熙凤安排的,巧姐儿不过是个幌子。
半个时辰后,翠儿提着一个描金的小盒子回来,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回礼。“姨娘,都准备好了。我这就给巧姐儿小姐送去?”
“等等。”沈月娥叫住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块叠得整齐的素色绢帕,帕角绣着半朵兰草,“把这个也带上,就说……是我亲手绣的,让巧姐儿小姐擦汗用。”她想了想,又补充道,“送过去的时候,别多说别的,就说多谢小姐的心意,姨娘很喜欢。要是小姐问起孩子,就说太医说还要等些日子,让小姐耐心等。”
翠儿接过绢帕,小心翼翼地放进盒子里,转身快步走了出去。沈月娥坐在桌旁,拿起那只虎头鞋,轻轻放在掌心——鞋底的针脚密密麻麻,每一针都透着细心。她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母亲也给她做过虎头鞋,只是料子没这么好,针脚也没这么细。那时候母亲还在,她不用像现在这样,连收个礼物都要反复琢磨。
窗外的风又刮了起来,卷起几片落叶,打在窗棂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沈月娥把虎头鞋放回篮子里,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的梧桐树——叶子已经快落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像一双双伸向天空的手。她知道,这平静的日子不会太久,邢夫人不会善罢甘休,那个幕后黑手也还在暗处盯着她。而王熙凤这看似善意的举动,说不定就是下一个陷阱的开始。
(二)
翠儿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意,手里的描金盒子空了。“姨娘,巧姐儿小姐可喜欢您送的礼物了!”她走到沈月娥身边,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兴奋,“小姐看到那对赤金铃铛镯子,眼睛都亮了,当场就戴在手上,还摇着给二奶奶看呢!二奶奶也笑了,说‘月姨娘有心了’。”
沈月娥点了点头,心里却没多少轻松:“巧姐儿还说什么了?”
“小姐问我,您肚子里的弟弟什么时候能出来,她说想跟弟弟一起玩。”翠儿笑着说,“我按您说的,跟小姐说还要等些日子,让她耐心等。小姐还拉着我的手,让我给您带话,说她做了个小布偶,等弟弟出来了,要亲手送给弟弟。”
沈月娥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暖了一下——巧姐儿的声音她见过几次,软软糯糯的,像刚出锅的糯米团子。她能想象出巧姐儿说这话时的样子,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孩童特有的纯真。可这份纯真,在这深宅大院里,又能保持多久呢?
“对了,姨娘,”翠儿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严肃,“我去荣禧堂的时候,看到邢夫人院里的王善保家的也在,她站在廊下,脸色不太好,好像在跟平儿姑娘说着什么。我走的时候,还看到王善保家的瞪了我一眼,眼神怪怪的。”
沈月娥的心猛地一紧——邢夫人又在搞什么鬼?难道她知道了巧姐送礼物的事,又想从中作梗?
“你别管她,”沈月娥定了定神,对翠儿说,“以后去荣禧堂,尽量别跟邢夫人院里的人碰面,要是遇到了,也别跟她们说话,赶紧回来。”
翠儿连忙点头:“我知道了,姨娘。”
这时,常嬷嬷端着一碗刚炖好的银耳羹走了进来,放在桌上。她的目光扫过桌上的竹篮,又落在沈月娥脸上,语气比平时温和些:“姨娘,巧姐儿小姐送来的东西,老奴看了,都是些好物件,针脚细,料子也软,小姐有心了。”
沈月娥拿起勺子,轻轻搅动着银耳羹,没抬头:“嬷嬷也觉得巧姐儿有心?”
“可不是嘛。”常嬷嬷叹了口气,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的梧桐树,“巧姐儿小姐自小就善良,见着小猫小狗受伤了,都会哭着让二奶奶找兽医。二奶奶也疼小姐,小姐小时候的衣裳、玩具,都是二奶奶亲手挑的料子,让张妈妈做的。”她顿了顿,又说,“老奴跟着二奶奶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二奶奶对哪个孩子这么上心过。”
沈月娥握着勺子的手顿了一下——常嬷嬷这话,是在暗示王熙凤对巧姐的宠爱,还是在暗示她,如果把孩子交给王熙凤,也能得到这样的宠爱?
她抬起头,看向常嬷嬷:“嬷嬷跟着二奶奶这么久,觉得二奶奶是个什么样的人?”
常嬷嬷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过了片刻,她才缓缓开口:“二奶奶是个厉害人,管家有手段,对老爷忠心,对小姐更是没话说。只是……有时候太好强了,什么事都想做到最好,难免会得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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