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糖渍樱桃(下) (第2/3页)
的气,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肯定也不会吝啬的。
况且……就算是把他彻头彻尾忽视掉他也能够理解,毕竟是他先做了不好的事情。
……所以,是真的不要他了吗?
快到第九个小时,各种负面情绪几乎要将他吞噬殆尽。
就在他快要被这种自厌淹没的时候,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他心跳漏了一拍,猛地低下头看向手机屏幕——
并不是信息提示,而是电量过低即将关机的警告。
刚刚提起的那口气瞬间溃散,希望像被针扎破的气泡,啪地一声,碎得无声无息,只留下更深的无力。
原来,在期待中等待是一种这样的滋味吗?
这一刻,权至龙仿佛奇异地感受到了一种与李艺率的连接。
他曾经在无数个时间里刻意地晾着李艺率,拉扯着她的耐心,放任她在期待与焦灼中挣扎,体会被悬在半空中的无力感。
啊,我真的做了很过分的事情啊。
他绝望地看着屏幕上那个红色的电池图标,看着黑下去的屏幕,只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海浪冲上岸边、无人问津的浮木,周围所有的声音都离他远去,世界只剩下一片令人心慌的寂静和彻底被遗弃的茫然。
他的满心期待,又一无所有地丢弃在孤岛里了。
又等了好一会,甚至自己也数不清过了多久,才颓然地挪动身体准备前往机场导台求助时,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带着喘息和恼怒的声音喊住了他:
“呀,权至龙!”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李艺率用这样的口吻说话。
虽然此时想这些实在是很不合时宜,但权至龙在听到她的声音以后还是不免思绪漫游了起来: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这样气急败坏的口吻啊……尽管他常说李艺率没礼貌,但实际上她的家教很好,像脏话、或是这种没礼貌的语气在印象里就从未有过。
这也让权至龙转过身怔怔地看着那张匆忙跑动过后带着血色但嘴唇发白的漂亮脸蛋,一时之间开始怀疑,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
李艺率在第八个小时的时候才看见了权至龙的求助。
从极度的专注中抽离出来时,窗外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高强度练琴带来的精神亢奋逐渐消退,她揉了揉疼痛的肌肉和手指,又想起了上午被她刻意抛到脑后的信息。
那个坏家伙到底想说些什么啊?
这种没头没尾、欲言又止的风格,简直比他之前的冷暴力更让人火大。
看来是又欠一顿骂了!
这么想着,李艺率走到客厅沙发从包里掏出手机,无数个未接电话和信息让她足足愣了好一会。
在美国?
洛根机场?
包被偷了?
护照没了?
……八个小时前?!
大脑甚至一时之间处理不了这过于荒唐的信息,只本能地回拨了那通来电。
没有任何语音提示,只有信号无法传达的仓促忙音。
李艺率:…………
来不及想更多,她拿起外套和钱包就往公寓楼下跑去。
她所居住的剑桥市距离洛根机场大约四到五英里,但偏偏赶上了傍晚时分,出租车在晚高峰的车流中艰难穿行。
李艺率盯着前头牢牢堵住的车流,攥着手心愈发焦躁,偏偏身边还有个家伙一直在说风凉话——
“真有人会硬生生在机场等八个多小时吗?”
具时望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转过头凑近似笑非笑地看向她:“说不定现在都已经到酒店了呢。”
“大使馆、海关、警察局甚至机场导台,任何地方都可以求助,他为什么偏偏要等你?”
“这不是白跑一趟吗?”
“你连自己的生活都已经一团糟了,怎么还想要去充当别人的救世主啊?”
“…………”
像是终于忍耐到了极限,她蹙着眉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怒火:“闭嘴!”
突然冒出的韩语打破了车厢里的寂静,计程车司机有些堂皇的声音响起:“是……在和我说话吗?”
“Sorry,”李艺率道了歉,深吸一口气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一些,“可以请你开快些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
黄昏的背景下,霓虹灯模糊成一片片光晕在车窗外流淌,也每一秒的等待都显得无比漫长。各种念头杂乱地交织着,担忧竟盖过了最初的恼怒,像潮水一样漫上来,让她坐立难安。
司机透过后视镜瞥了她一眼,嘟囔了一句“Okay,hold on tight”,随即稍微加重了油门。
在好心司机的帮助下,李艺率终于在三十分钟后抵达机场。
她几乎是小跑着冲了进去。
巨大的空间里充斥着各种语言的航班信息、行李车轮滚动的嗡鸣、不同肤色人群汇聚成的嘈杂声浪,瞬间将她包裹。
李艺率站在人流中,有一瞬间的茫然。
Arrival Gate B……具体在哪个方向?她焦急地环顾四周,试图辨认指示牌,目光快速扫过每一个或坐或站的身影。
“看吧,我就说,”具时望的声音像冰冷的丝线,缠绕在她耳边,带着恶意的轻笑“怎么会有傻子站在原地等这么久?”
闭嘴!
讨人厌的具时望!
她的心跳越来越快,手心因为紧张而渗出细汗。
权至龙发信息告诉她的区域相对更大,休息座椅分散在各处。
李艺率沿着边缘快步走着,几乎是小跑起来,穿过一群正兴奋团聚的家庭,绕过几个靠着行李打瞌睡的背包客,略过穿着西装打着电话的商务人士……
没有。
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又跑到问询处,用略带急促的声音询问是否有人报告丢失护照或者寻求帮助,描述了一下权至龙的外貌特征。工作人员查了一下,礼貌地表示没有相关记录。
希望又熄灭了一分。
她喘着气,站在原地,有些无措地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
该怎么办?
就在她几乎要被焦虑和茫然彻底淹没,准备拨打机场安保电话进行广播寻人时,目光猛地定格在远处一个偏僻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光线昏暗,靠近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机场跑道的灯光和逐渐深沉的夜色。
一个背靠着墙壁,抱着孤零零的双肩包,以一种防御性的姿态蜷缩在冰冷地面上的身影刺痛她的眼睛。
看上去那样瘦小,那样落魄,几乎要融入阴影里。
心脏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了,李艺率呼吸一滞。
所有嘈杂的声音仿佛瞬间褪去,整个世界里只剩下那个角落里那道像被遗弃的流浪动物一样的剪影。
她定在原地,有几秒钟的静止。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像爆炸般在她胸腔里轰然扩散,剧烈冲撞,让她一时之间甚至无法动弹。
终于找到了。
这个念头首先浮现,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虚脱感,绷紧的神经骤然松弛,差点让她有些腿软。
但紧接着,一股更猛烈、更灼热的怒火瞬间窜起,几乎要烧掉她的理智!
这个笨蛋!傻瓜!疯子!
他真的就在这里!
在这个冰冷的、人来人往的角落,像个被遗弃的流浪狗一样,等了整整八、九个小时?!
他是不是没有脑子?!不会找人帮忙吗?!不会想办法吗?!就非要这样可怜巴巴地等着?!是在演什么苦情剧的男主角吗?!
她要是不过来该怎么办?就这样一直傻等下去吗??!
恼怒、气愤……还有一种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的焦躁,像沸腾的岩浆在她体内翻滚。
自从生病以来,她很少有这样的情绪起伏。
但此刻她从指尖到小腿肌肉,整个人都在发抖,熟悉的剧痛冲击着身体的细胞,血液在血管中麻木着沸腾,大脑发出警报,身体却抗拒平静下来,只想立刻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狠狠骂他一顿!
可……他看起来这样脆弱,无助到了极点。
怎么能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乱麻般的心绪堵在她的喉咙口。
直到看着那个身影终于动了,看着那个蜷缩在角落的人沉默地抬头站起来——
才终于将翻腾的情绪似乎都凝聚成了一种近乎咬牙切齿的冲动。
“呀!权至龙!!”
她快步跑到了他的跟前,发出了连珠炮般的质问:“你是傻子吗?包被抢了不会打电话报警吗?护照丢了不会找工作人员求助吗?跟我没长嘴你跟别人也没长嘴吗??!”
她的发丝凌乱,脸上带着跑动后的红晕,嘴唇却失去了血色,声音也在发抖,“我要是不过来怎么办?波士顿这段时间有寒潮,夜里机场关了空调说不定会冻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权至龙被她突如其来的出现和劈头盖脸的责问彻底弄懵了。
像是从一场冰冷漫长的噩梦中被强行拽醒,眼睛因为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而干涩模糊,甚至有些无法对焦。
他怔怔地抬起头,逆着光,死死地盯着李艺率。
不是幻觉。
她真的来了。
难以言喻的冲击和一种近乎卑微的狂喜瞬间冲垮了权至龙所有的心理防线,九个多小时的疲惫、饥饿、委屈、害怕、自我怀疑……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想道歉,想解释,但喉咙被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清晰的声音,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这张半年多没见的脸,像是要把她刻进灵魂深处那样用力。
对上那双含着水光的眼睛,权至龙干巴巴地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
“我这不是等到你了吗?”
李艺率看着那个狼狈的,仓皇的,甚至比哭还要难看的,但眼里只有她的笑容,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她忽然想起了她最爱的小狗维肯。
*
维肯并不是她的小狗。
严格来说,那只嘴角已经发白的成年德牧甚至不能用小狗来称呼。
四岁那年李叡承在洪堡大学进修法律,李在叙收购了本地的濒临破产工厂,以投资继承人的身份,李艺率也顺利跟随哥哥来到都柏林。
他们居住的社区,以现在的话术来说,住的都是些‘高净值人群’,因此社区里的小动物都十分友善亲人。
李艺率从小就被养出了些娇气的独占欲,这大概是富家女的通病。
也正是因此社区里那些很快就能与周边孩子们打成一片的亲人小狗们她都不喜欢——如果我要养小狗的话,那它一定要只看着我一个人才行,年幼的李艺率这样想到。
维肯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的视线里的。
那是一只并不亲人的狗。
对于孩子们的主动靠近和抚摸,维肯并不抗拒,但被摸了脑袋以后也从不会咧开嘴吐出舌头露出一脸高兴的傻样,孩子们在院墙外喊着它的名字时它也不过是冷淡地撇上一眼,连耳朵都不会抖动一下。
可李艺率见过维肯和它的主人米勒先生在社区里玩耍飞盘的情景。
它飞奔、高高跳起,衔住飞盘的姿态像是被风托起一般,又兴奋地甩动尾巴跑向米勒先生,眼睛里是李艺率和社区孩子们从没见过的光彩,只被摸了一下头就晃动着耳朵,看上去实在是高兴极了。
找到了。
年幼的李艺率心想,这就是她想要的小狗。
可惜,向哥哥讨要维肯只换来了哥哥无奈的耸肩,多次撒娇以后,李艺率终于换来了一个与维肯独处的下午。
它的性格真是安静又包容。
那个下午她搂着它,将脸深深埋进维肯胸口的皮毛里,拿出了自己的小帽子、小衬衫、奇形怪状的儿童墨镜和珍珠项链打扮它,又央求哥哥给他们拍了许多照片,在院子里玩了一场酣畅淋漓的下午茶过家家。
她甚至专门为维肯准备了一个崭新的、蓝黄拼色的飞盘——
小狗只能看见蓝黄色调,她为此还提前做了功课,对比米勒先生那个橙红色的、脏兮兮的旧飞盘,怎么看都应该是她比较用心才对吧!
然而她不管她努力把飞盘扔得多远,维肯始终坐在原地兴致缺缺。
为什么不喜欢呢?明明之前和米勒先生玩得很开心不是吗?
那天的黄昏,米勒先生推开他们家的院门。
在那一瞬间,维肯的尾巴开始晃动,耳朵机敏地竖起,两只前爪在原地兴奋地顿促,眼睛也炯炯有神闪着光,直到米勒先生朝着它拍拍手叫着它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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