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欢乐颂 (第2/3页)
化的摩天大楼,巨大的露天空间聚集了成千上万的游客。
孩子们在广场上打闹嬉戏,情侣依偎在长椅上低语,老人牵着狗缓缓走过喷泉……阳光洒落在地面的玻璃碎片上,折射出无数晃动的光斑,穿透略带厚重的空气,洒在匆匆过往的行人身上,平静一如往常——
一声稚嫩的竖笛声试探性地响起,打破了广场原有的喧嚣节奏。
人们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Mi Mi Fa Sol | Sol Fa Mi Re | Do Do Re Mi | Mi Re Re——’
一个穿着红色针织衫,约莫八九岁的小女孩站在广场中央,吹奏着简单又再熟悉不过的旋律,如同一缕晨光穿越阴霾。
紧接着,低音提琴沉稳地拉动,浑厚的低音加入这场温暖的对话。而这突如其来的乐声也让不少“行人”停下脚步驻足回望,脸上浮现好奇。
戴着针织帽混在人群之中的权至龙便是冒充行人的群演之一。
在旋律即将重复之际,大提琴手从驻足的人群中走出,从容地坐下。
如同种子破土,生命勃发,丰沛的中声部旋律铺陈开来。
随后,小提琴手、中提琴手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他们自然而然地围拢,弓弦摩擦,流淌出充满希望的主题。
弦乐声部层层叠加,音浪逐渐丰盈。
如同汇入江河的溪流,在广场上空盘旋、升腾,最终化作一道看不见的纽带,将陌生人的目光悄然相连。
人群越围越多,越聚越拢。
无需多言,音乐的力量是这样直观,轻而易举地攫取了人们的心神。
当冰冷的符号化作鲜活的声音真切回荡在耳边时,权至龙只觉得此时仿佛灵魂都被凿开了一道细缝。
李艺率便是从这个时候走入人群的。
她一身简单的衬衫牛仔裤,身姿挺拔,悄然立于乐队前方。没有华丽的指挥台,没有谱架,甚至没有指挥棒,可她的动作依旧利落清晰,光芒依旧耀眼得叫权至龙心神震颤。
木管声部悄然渗入,吹奏出稳健的支撑声部。
巴松与其他木管乐器一起,为这旋律的建筑搭起了坚实的骨架,让音乐的织体愈发稠密而辉煌。
李艺率站在音浪的正中央。
她的右手稳健地划拍,左手则时而轻轻向上托起,时而手指收拢,既引导着木管声部轻盈跃出,又引导弦乐声部营造出细腻的强弱对比。
越来越多的人停下匆忙的脚步,脸上写满惊讶与好奇,继而又转变为纯粹的欣赏和对音乐深深的动容。
贝多芬从青年时代起就是席勒的崇拜者,一直渴望为《欢乐颂》谱曲,据传他早在22岁时就在笔记中提到了这个想法。
这个酝酿超过三十年的愿望,终于在他生命最后阶段创作《第九号交响曲》时,才得以实现。他将席勒的诗篇融入终章,让人声以最直接表达人类情感的形式加入庞大的管弦乐中,开创了交响乐历史的先河。
就在乐声进行到最激动人心,几乎要冲破一切桎梏的华彩乐段时,早早悄然分布在人群各处的合唱团员们开口了——
在旧废墟之上歌颂欢乐,在曾经的伤疤上起舞;从交响到人声,从颓丧到重生……
行人停下脚步驻足,孩子们睁大眼睛被家长揽在怀里、架在肩上,情侣们紧握着双手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喜悦。
有人攀爬上路灯张望,有人兴奋地摇着同伴的手,有人举起相机记录这难忘的一刻……但更多的人则是被这音乐深深感染,自发地跟着合唱起来——
从零星到汇聚,从微弱到响亮,最终集成一股排山倒海的声浪。
不同年龄、不同背景的人们,在此刻被同一段旋律联结,抛却了一切形式上的束缚,脸上洋溢着同样激动和纯粹的笑容,嘴里唱着“消除一切分歧、四海之内皆成兄弟”这样伟大的颂词。
权至龙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这一切。
宏大的,充满神性光辉的声浪如同实质般冲击着他,这一刻任何能用来形容的词汇都显得那样苍白。
这是贝多芬送给全人类的礼物,也是李艺率……送给他的礼物。
只要一想到这个瞬间,这份跨越两个世纪的慰藉由她亲手唤醒,他的眼眶和喉咙便不受控制地发热。
那些恶意的揣测和调侃,不堪入目的诅咒和谩骂,深夜独自咀嚼的痛苦和积压在心底的阴霾,在这样一个人类群星闪耀的时刻,变得那样渺小,那样微不足道……最终也如同尘埃般被眼前音浪席卷而去。
如同阳光穿透层层叠叠的阴霾,直抵心魂深处。
那些阴郁的,苦闷的,久久难以排解的痛苦在此时宏大的共振中一点一点融化碎裂,最终消融殆尽。仿佛是终于找到了救赎和解脱,他也终于在此刻跟着周围的人,有些生涩地融入声势浩大的合唱中。
辉煌的乐章落下,人群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和欢呼,如同潮水一般席卷了波茨坦广场。
权至龙身边的老人和年轻人热情地与他拥抱握手,揽着他的肩膀对他露出亲切友好的微笑。
明明是素未相识的陌生人,却在同唱一曲以后,真的成了如歌词所唱的兄弟一般,被深深的纽带连接。
这样美好的认知让他暖意渗透了他的四肢百骸,胸腔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澎湃填满。
真是一部伟大至极的作品啊。
权至龙深深的注视着李艺率与乐团成员们拥抱贴面,又轻笑着想起了李艺率之前劝他加入合唱时被他以不会德语为由而拒绝——
果然和艺率说得一样,德语只要认识字母就可以读出来呢。
他这么想到,又再次回味起心里这份几乎让他眼眶发热的深沉触动。
*
与摄影团队交接完毕后,李艺率拉着权至龙就近找了个地方用餐,从餐厅里出来时日色已经摇摇欲坠。
完成她的实践作业,她终于有心思带着权至龙好好逛逛柏林这座城市。因此他们拦了一辆出租车驶向东边画廊,准备慢悠悠地散步回酒店——是的,出于某些她不愿提及的原因,这段时间他们一直住在酒店。
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渐变的橘粉,云絮被勾勒出毛茸茸的金边。
秋日的柏林,空气浸着清冽的凉意,步道梧桐与椴树的叶子已染上深浅不一的黄。
他们沿着施普雷河畔慢慢闲逛,脚下踩着沙沙作响的落叶,不时驻足欣赏身边绘满涂鸦的柏林墙遗址。
“艺率呀,谢谢你。”
权至龙冷不丁地看向她的眼睛开口,声音很有些郑重。
河水缓缓流淌,倒映着天色与对岸的灯火。她的瞳孔映着观光游船推开的细碎水波,有一种说不出的柔软:
“谢什么?”
“很多很多……”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被晚风轻拂的发梢,抿着唇终于将藏在心底见不到光的角落翻出来晒了晒,“这段时间对我的打击真的很大……其实我直到现在还是不能接受那些恶毒的声音,”
他这么说着,又回想起几个小时前心里那块坚冰被狠狠撞碎时的悸动,笨拙地组织着语言:“但这一切好像又不那么重要了。”
这实在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心情,可李艺率却只是挑挑眉,神色了然地冲他笑了笑。
他们又这样沉默地走了一会,李艺率的声音忽然被掠过湖面的晚风夹带,落在他的耳边:
“其实没有我你也照样能走出来。”
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融在了风声里:“小权,其实你身上有一个让我一直很羡慕的闪光点呢。”
闪光点?
闻言,权至龙下意识扯动嘴角露出有些开心的表情:“是什么?”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在出生时就坐上了游轮去往对岸。”她歪着头组织语言,继而又道,“而你是那种,就算没有船也能只靠一块木板挣扎着游到对岸去的人。”
权至龙:“…………”
是的,他就是这样的人。
虽然看上去是一副好脾气的受气包模样,但他骨子里的骄傲从不会比别人少。因此才会十几年来一直这样执拗地坚持走下去,以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跨过漫长的等待和质疑,咬着牙一步一步爬到了今天这样光芒万丈的漩涡中心。
这其实是一种很好的夸奖,但权至龙却表情复杂不太领情:“没有游轮游艇也就算了,你起码给我一艘小独木舟啊!”
他看似是在抱怨,实则眼角却已经沁出笑意:“那你呢?你是哪一种?”
感觉游轮这个待遇已经配不上她出生的顶级配置了,这家伙搞不好是坐的是航母啊!
晚风掀起细碎波光,无数碎银眨着眼倒映在李艺率弯成月牙形状的那汪深湖里。
她沉默了很久,才像是玩笑一般地轻笑出声:“搞不好我是跳船的那种。”
权至龙:“……说这些未免也太不吉利了吧!”
可她却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人是很脆弱的,”
在这样温柔迷人的暮色里,她望着渐暗的湖岸,半是玩笑,半是真心地发出了让权至龙倍感惊惧的声音:“说不定在明天我就有可能突然死去,这种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权至龙:“…………”
他的心猛地一沉,温柔的湖水格外残忍地瞬间漫过了胸口,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可李艺率仍无知无觉一般,冲他狡黠地眨眨眼:“别这样一副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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