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第3/3页)
“你叫什么名字?”高进冲着男孩的背影问。
“任保保。”男孩头也不回地答。
为什么我对生命越来越漠视?高进在一个个死人的手里或腰间取下手榴弹,整齐地放入手榴弹箱,想,第一次杀人是在淞沪抗战时。养伤期间,每当想起鲜活的生命开膛破腹、缺头少腿而亡,总感觉像吃了半斤苍蝇似的恶心!如今的我能躺在死人堆里睡觉,能对着脑浆外流的半个头盖骨和散发出腥臭味的心肝脾肺大快朵颐。至于杀人,我不会再去纠结杀了多少,不在乎杀的是谁,总之有可能对己方构成威胁的,不管老弱残兵,统统杀之!杀过偶尔也迷茫,迷茫杀人的对与错。父母和恋人的安全,成为了自己穿破迷茫的灯塔——为了他们,要一刻不停地杀!
尘埃一般的飞虫,张开比自身大一倍的透明的翅膀,密密麻麻地弥漫在战壕的上空,配合不断更换射击点的任保保,演绎战斗的虚幻感。炮弹的炙烤,使草鞋岭的温度飙升,这也是飞虫摒弃周边山峦、选择草鞋岭作为栖身之地的原因;但草鞋岭除了秋凉中独树一帜的舒适气温,没有供飞虫果腹的洁净植物啦。
高进双手环抱,倚靠战壕,思忖康文玉和杨绎等人此时在哪儿。他和他们在很多次的战斗中,上一刻还在一起,几发炮弹轰过来,大家只能七零八落地各自为战了。为了便于会合,他们通常会在作战时留下记号,但不是所有的记号都会完整无缺的保留。高进去新墙河传递情报、途经草鞋岭,在石头和树木上做的标记抵不过炮弹的一轮攻击。一片狼藉的草鞋岭没了可供辨认的标记,只有走出这片区域,在周边的山峦中重新搜寻和刻记了。
高进观察着敌人的推进速度,分析任保保能否应付这场战斗;他的目的是历练他,让他学会作战的嘉蓺。
间歇性的击发没有扰乱高进的思绪,安静下来的环境却让他猛然警觉;担心任保保发生不测,他拨开缱绻的飞虫,观察到其所在的射击点,小跑着过去,趴在壕沟沿观察着山腰问:“什么状况?”
“两个坏蛋躲着不出来了。”任保保懊恼地答。
“撤吧。”
“再等等,我有信心消灭他们。”
“全杀了就没意义了。”
“你这话说得不对,不杀难道有意义?他们是坏人,留下他们会残害我们的同胞。”
“他们成了惊弓之鸟,躲着不出来是要等天黑,利用夜色的掩护撤退。”
任保保双手撑地,意欲站起;高进一掌按在他的背上,问:“你做什么?”
“冲下去,打死他们。”
“你这孩子,怎么一根筋呢?他们回去,一定会向上级禀告这里有军队;他们来围剿,我们在中途设伏,打一个漂亮的伏击不是更好?不要低估日军的作战技能,贸然冲出战壕,他们能把你当成靶子。”
任保保想了想,说:“大哥,你的话有道理;我这人泥猪瓦狗,笨得要死,有你一半的脑袋瓜子就好了。”
“不许这样说自己。你骨子里有一个优秀的军人最该具备的不怕死的精神。”高进看着对面的山峦,说,“先裒割阵地上的手榴弹。晚饭后,我们潜伏进那片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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