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与回声(上) (第2/3页)
就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地面,像要把地面看穿。”
老林终于转动手上的戒指,转到某个角度时,内侧刻的字反射了一下光——我看清了,是“ZL”,两个字母缠绕在一起。
“其实没有坏,”他几乎是用气声说出这句话,“她后来承认,那天只是想找个理由跟我说话。眼镜是她自己摘下来放在抽屉里的,她知道那些男生会拿走——他们总这样,无聊又幼稚。她说:‘我想听你的声音,但找不到借口。如果你去帮我找眼镜,就会跟我说话,哪怕只是问我在哪里丢的。’”
老张不知何时又坐回来了,默默递上一碟新的饼干。老林拿了一块,却没吃,只在手里慢慢转着,饼干屑簌簌落下。
“她把心事告诉我之后,班里就开始孤立我们。”老林扯了扯嘴角,那个笑容很苦,“不是明目张胆的欺凌,没有撕课本,没有在椅子上涂胶水。是那种……空气忽然变冷的感觉。你走过时,原本的谈笑声会戛然而止;分组活动时,没有人愿意和你一组;去食堂吃饭,周围的桌子会莫名其妙空出来。”
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用词。“像被一层透明的塑料薄膜裹住了,你能看见外面的世界,能听见声音,但那些声音传到耳朵里已经失真了。你想喊,但声音穿不透那层膜。你想撕开它,但找不到边缘。”
老张轻声说:“人家得先自保,她是聪明人。”
“是,”老林点头,饼干在他手里碎成了几块,“她比谁都清楚。有天下课后塞给我一张纸条,折得很小,像秘密情报交接。我回到家才打开,上面只有五个字:‘我们绝交吧。’”
“你怎么回?”我问。话出口才发现自己屏住了呼吸。
老林笑了,这次是真的笑了,眼睛弯起来。“我把纸条撕了。”他说,“当着她的面,第二天一早到教室,她还没来,我把撕碎的纸条放在她桌上。她来了,看见,愣住了。我问她:‘这是什么?’她不说话。我说:‘要绝交也得我先说。’”
“然后呢?”
“然后她就哭了。”老林的声音软下来,“不是嚎啕大哭,是那种无声的流泪,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但她咬着嘴唇不让声音出来。我慌了,想递纸巾,但口袋里没有。最后我把袖子递过去,说:‘要不你擦这儿?刚洗的。’她破涕为笑,又哭又笑,像个小疯子。”
窗外的天色暗了一层,暮色从地平线开始渗透,先染灰了云的底部,然后慢慢向上蔓延。天井里的光线变得柔和,龟背竹的叶片在地上投出长长的影子。
“后来呢?”我问,“高考之后?”
“高考结束,各奔东西。”老林喝了一口已经凉掉的咖啡,“她考去了厦门——她说想去看海。我留在北京。一开始还写信,厚厚的信,一周一封。她在信里写鼓浪屿的琴声,写曾厝垵的夜市,写海边的日出‘像一颗溏心蛋被慢慢剥开’。我在信里写北京的胡同,写地坛的银杏,写冬天第一场雪‘安静得像整个世界都屏住了呼吸’。”
他停了一下,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画着圈。“后来信越来越短,从三页变成两页,变成一页,变成明信片。再后来,只剩节日群发的祝福:‘春节快乐’‘中秋安康’。就像两条曾经交叉的线,在某个点相遇后,又朝着各自的方向无限延伸,距离越来越远。”
有只麻雀飞进天井,在地上蹦跳着觅食,啄食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遗憾吗?”我问。这个问题很残忍,但我想知道。
老林看向窗外。麻雀飞走了,留下一地寂静。“遗憾就是,”他的声音几乎融进渐浓的暮色里,“过了那段时间,我的生活还是我的生活,她的生活还是她的生活。我依然早起,刷牙,挤地铁,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她大概也是。只是彼此的‘彼此’再也不出现。她的喜怒哀乐与我无关,我的奔波劳碌她无从知晓。”
他转动手上的戒指。“就像太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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