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狐狸 (第3/3页)
单词,听到她的问题下意识答:“不是,我今天准备带到图书角的。”
陈珀遥沉默一瞬。
“那还真挺巧的,”几秒后,她的语气恢复笑意,“图书角里有一本刚好和你带过来的一样,我还以为你是在那儿借的呢。”
宁酒的笔停了下来。
这放在平常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像《小王子》《傲慢与偏见》什么的几乎每个班级的图书角都会有,可她已经提前想到这个问题,所以挑的都是在网络上都搜不到的冷门书籍,结果还是撞了。
“这样吗,”她想了下,“那我明天再换一本?”
“不用那么麻烦啦甜酒,”陈珀遥亲昵自然地搂了搂她的胳膊,“我等会儿就帮你登记,有两本一样的也挺好的,那本书自从乔柏林带过来之后,在我们班还挺抢手——”
“甜什么?”
“什么酒?”
她还没来得及说完,李铭源与高鹤昕惊愕的嗓音一同响起。
陈珀遥像是才意识到什么,不好意思地朝宁酒眨了眨眼睛。
“我昨天放学的时候听到有人这么叫你,觉得还挺顺口的就也叫了......”
就说让袁良景不要说得那么大声了,这下是真的暴露了。
一个拄着手拐一瘸一拐的男生从倒数第二排站起来,路过李铭源的课桌,腾出一只手,熟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Hello班长好久不见,”李铭源找到自己的暑假作业递给祁瑞衡,瞧见他那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没忍住调侃,“不是说发朋友圈去征服黄山的吗,怎么先被黄山给征服了。”
“别提了,”祁瑞衡说起这个就欲哭无泪,“刚发出去的后一秒就踏空了,幸好旁边有护栏,以后再也不敢边发朋友圈边爬山了。”
李铭源作感同身受状点头:“我充分理解你,我和你说我这几天可倒霉了,昨天刚被柏林虐了一个半小时网球腰酸背痛的,今早又忘带校服......”
他抬起手臂,做出龇牙咧嘴的动作:“不是我说,一个暑假没见,柏林打球动作越来越猛了,根本接不住啊。”
祁瑞衡扶了扶脸上的眼镜,一脸无奈的表情。
和乔柏林对线网球这事他高一时候也干过,至今有感,不比爬黄山轻松。
“听到了我的名字?”
耳边传来清冽的嗓音,祁瑞衡蓦地感到手上一轻,原本抱着的一沓作业本瞬间被分走一半。
身为班长兼语文课代表,祁瑞衡负责收陈珀遥与李铭源两组的语文暑假作业,原本这活对于他来说当然不吃力,只是现在一只手还要拿着手拐,虽然嘴上没说,但手臂还是有些酸痛的。
他感激地望向帮他分担一半压力的乔柏林,却发现后者的目光跃过他,淡淡望向窗边。
还没等他细细斟酌,乔柏林就将目光收了回来。
耳边传来李铭源嬉皮笑脸的回应:“在说你打网球猛呢,都可以参加联赛的程度。”
还没等乔柏林说话,他又补充道:“不过你这日程也没时间参加网联了吧,数高联入选之后就直接进CMO全国总决赛,CMO要是还保持前列,还有机会去国外参加IMO......”
乔柏林:“数高联的成绩还没下来。”
“谁不知道你的水平啊,八九不离十的事。”
“得了李铭源,少给柏林压力,”祁瑞衡打断李铭源的话,颠了颠手里的作业本,“怎么还少一本......”
“是差我的吗?”
靠近窗边的少女开口,阳光正落在她的侧脸,皮肤白净柔润,细密的睫毛在眼睑投下阴翳,勾得眼尾又细又长。
祁瑞衡看到她的样子愣了下,就见宁酒迅速从书包里翻找什么,将一叠用夹子夹好的打印纸递到他的方向。
“我没找到语文暑假练习的实体书,就打印了电子版的,辛苦你帮我交给秦老师啦。”
话语是与面容如出一辙的软糯轻缓,祁瑞衡感到喉口紧了紧,想接过来时,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比他更先伸过去。
“瑞衡没手拿了,我来吧。”
指尖相触,指端勾动纸页,无名指内侧一道薄茧滑过她的指背,干燥、粗粝,带着训练过的触感痕迹。
那点酥麻在指腹散开,宛若温水晕开一圈圈涟漪。
宁酒顿了下,最终还是朝乔柏林轻声说了句:“谢谢。”
“应该的。”
上午两节课竟然都是期初测试,下课铃声一响,哀嚎声此起彼伏,可再怎么鸡飞狗跳,大课间照旧得上,每周一的升旗仪式如期而至,操场在一片集体吐槽声中被人潮填满。
九月初的天气,空气仍旧粘稠闷热,日光照在脸上睁不开眼睛。
高鹤昕和宁酒互相涂好防晒霜后匆匆下去,一排排的队伍已经列好,其中高二八班的队伍最整齐,很容易找到。
开学的升旗仪式是最重要的,也往往决定着新学期的基调,这一天升旗后的演讲由乔柏林来做,情理之中。
阳光晃得厉害,衬得少年身型越发疏朗挺拓,他站在二楼话筒旁,蓝白校服干净利落,袖口整齐,衬得他肩背舒展,线条清晰。
夏风吹过清隽眉眼,眼睫生得浓密,眉骨略高,轮廓干净利落得像被光雕过似的。
惯常的开学演讲,无非是总结过去,展望未来;一贯高亢,语气昂扬,到了末尾也不免是一句鼓舞人心的动员令。
原本都已经预料到这是最无聊的环节,有人甚至盘算着要不要趁机打个盹,可当他开口的那一刻,原本涣散的目光与心神便像被线牵着,一齐回了神。
“夏总如期而至,我们会在六月,迎来与自己共振的季风。”
乔柏林的声音好听,不是那种刻意压低的声线,也没有过于昂扬的热烈。
语速从容,咬字清晰,落入耳中,就让人想到夏日里咕咚冒着气泡的汽水,很解渴。
整个操场短暂地安静了半拍,宁酒感到原本队伍里几个站得东倒西歪的学生,也下意识站直了身体,朝他望过去。
大概只有他自己不知道吧。
宁酒想。
这种话在他口中说出来不像在激励。
像在念情诗。
演讲结束,掌声如潮水般涌起,整齐的方阵很快散成零星的人影,众人沿着相同的出口涌动,楼梯间被空气都挤得发闷。
夏末沸热,校服本身就薄,稍微磕碰下就容易变皱,周遭汗味越来越重。
宁酒不动声色地从旁边的男生边上挪开,刚换到另一排队伍,前面的人群停了下来。
排在她前面的一个女生被烈日烤得发红,细汗密布在额角,顺着鬓发一滴滴滑落,整个人都有些支撑不稳,却仍笑着和同伴打趣。
“早知道我们再晚点排队了。”
同伴看向她。
女生牵出一个勉强的微笑:“这样就可以排在乔柏林旁边,在他面前中暑晕倒,他接住我,然后送我去医务室,从此开启一段和男神甜甜的校园恋爱。”
“噗嗤,”同伴笑着回她,“你心态还挺好。”
队伍缓慢向前挪动着,那女生喘了几口气,勉强再走了两步,上楼时脚下一虚,整个人倏地一歪——
在宁酒眼前倒了下去。
-
“中暑加上迷走神经性晕厥。”
医务室内,校医从药柜里翻出一支藿香正气水,用棉签蘸着酒精擦拭女孩的额头,对宁酒道:“幸亏你送得及时,不然再晚点可能就得输液了。”
“对了,”处理完初步退热措施,校医才反应过来,抬头左右看了眼,“是你一个人扛过来的?”
宁酒补充道:“还有一个女生的,她现在去找老师了,我就先扶过来。”
校医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了她一眼,语气里带出点没藏住的惊讶。
“两个小姑娘?那也很厉害了,看不出来啊。”
看着细胳膊细腿的,力气还挺大。
她没把后半句话说出来,宁酒大概也猜到她的意思,笑了笑没回应。
从社会角色理论来看,人们倾向于将社会行为与性别身份挂钩,所以英雄救美的“英雄”变成了看似柔弱的女生,就容易引起认知失调。
校医的眼神落在宁酒青紫的膝盖上,面色凝重起来:“哦呦,你的腿怎么了,是不是刚刚送人的时候撞到了?”
宁酒也看了一眼,应该是昨天开学的时候被那个男生撞到后留下的,体质的原因,过了一天不仅没好,反而看上去更严重。
“不是的,”她和校医解释,“我体质就这样......”
“小姑娘,我这里正好有支没开封的,你直接拿走吧。”
宁酒还没说完,校医就热情地翻出一支白色药膏给她,她道了声谢,抬眸注意到病床上的女生亮晶晶地看着她,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腼腆地没开口。
她朝医务室走去,离上课只剩两分钟,脚步有些急,没注意到那扇门不知何时已被推开一条缝。
快步到门口的瞬间,门猝不及防被打开,两人几乎迎面相撞,宁酒肩头被及时扶住,才稳住身形。
肩膀被轻轻扶住,鼻尖堪堪擦过校服领口,少年蓬勃的气息在瞬间弥漫开来,不同于其他男生那样的汗味,浅淡木质香的味道在鼻尖晃了一圈,又很快被风吹散。
“柏林?你来替秋哲拿晨检表吗?”
校医显然认得乔柏林,语气立刻柔和了几分,病床的女生没想到自己一语成真,抬眼望向门口突然出现的乔柏林,想极力掩饰情绪,耳根还是不由自主地红了。
乔柏林没有立即应下。
他沉静的眸光从校医转移到宁酒身上,后者只得打招呼。
“好巧。”
“不巧。”
两人重新拉开了距离。
躁动的夏风沿着长廊掠至门扉,带起被阳光烘出的青草气息,懒洋洋的。
他的声音贴着风的脊背一并吹来,拂过耳侧,如同羽毛扫过水面,漾起痒意。
“我是来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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