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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市中心医院的长椅余温 (第3/3页)

 “不要,”她笑,“花会谢。我要不会谢的东西。”

    “什么东西不会谢?”

    “不知道,”她说,“也许……记忆?”

    现在想来,她说对了。花会谢,人会变,爱情会消失。只有记忆,顽固地留在那里,像这些长椅一样,即使换了材质,换了位置,但功能不变——让人坐着,等待,思考,或者什么也不做,只是感受时间的流逝。

    展旭离开ICU区域,走到急诊科。

    这里的椅子最多,人也最多。即使在这个时间,还有几个家属在等待。一个年轻男人在来回踱步,一个老人在闭目养神,一个母亲抱着孩子轻声哼歌。

    他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这里是他等慧慧最多的地方。因为急诊科最忙,她常常被临时调过来帮忙。他会坐在这里,看她穿着护士服匆匆走过,有时会看他一眼,做个口型:“等我。”

    他就等。有时十分钟,有时半小时,有时几小时。

    等待的过程中,他学会了看急诊科的门道:什么样的伤情会被优先处理,什么样的病人可能熬不过今晚,什么样的家属会闹事,什么样的会沉默接受。

    他也学会了医院的节奏——不是朝九晚五的规律,而是随时可能被打破的、充满不确定性的节奏。一个电话,一个急救车的声音,就能让整个科室进入战斗状态。

    慧慧在这样的节奏里生活了一年。而他,作为陪伴者,也被迫适应了这样的节奏。他们的约会常常被打断,计划常常被取消,就连好好吃顿饭都成了奢侈。

    有一次,他们好不容易凑出时间去看电影。看到一半,她的电话响了——科室紧急缺人,叫她回去。她抱歉地看着他,他说:“去吧,工作重要。”

    她匆匆离开,他一个人看完了后半场电影。不记得剧情了,只记得那种空荡荡的感觉——电影院里坐满了人,但他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

    后来这样的次数多了,他也习惯了。甚至开始觉得,这就是他们爱情的样子——永远在等待,永远可能被打断,永远要有“计划赶不上变化”的准备。

    但他没想过,这样的状态会让人疲惫。疲惫到有一天,她可能不想再这样了,可能想要一种更稳定、更可预测的生活。

    而那种生活里,可能没有他。

    展旭在急诊科的长椅上坐了二十分钟。

    看着医护人员进进出出,看着家属们脸上的表情,闻着空气中消毒水和各种气味混合的味道。这一切都那么熟悉,熟悉到像回家一样。

    但这里不是他的家。从来都不是。

    他只是个过客,一个曾经在这里等待过的人。像那些家属一样,等待一个结果,等待一个人,等待一段不知道会不会有未来的时间。

    现在,等待结束了。

    结果出来了——他们没有未来。

    人走了——她离开了他。

    时间过去了——九年。

    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急诊科的方向。

    红色的“急诊”灯牌还在闪烁,像一颗永不疲倦的心脏。但曾经在这里跳动的那颗属于他的心脏,已经停跳很久了。

    他走出医院大门,冷风扑面而来。

    回头看一眼,那座白色的建筑在夜色中沉默着。那些长椅还在,那些等待还在,那些生离死别还在。

    只是不再有他,不再有她,不再有他们的故事。

    他们的故事,已经成了那些长椅上的无数故事之一——短暂地停留过,留下一点温度,然后离开。

    等下一个等待的人坐下时,那点温度早就散尽了。

    就像爱情,来过,热过,然后冷了。

    冷到连余温都感觉不到,只能靠记忆来取暖。

    而记忆,是这世界上最不可靠的取暖方式。

    因为它会美化,会淡化,会选择性地记住一些,忘记另一些。

    最后你分不清,你怀念的到底是那个人,还是那个在长椅上等待的、年轻的、相信永远的你自己。

    展旭点燃最后一支烟,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影子在身前拉长,又在身后缩短。

    医院远了,长椅远了,那个穿护士服的女孩远了。

    只剩下一个三十一岁的男人,在冬夜的街头,抽完一支烟,踩灭烟蒂,继续往前走。

    前面还有很多路要走。

    还有很多长椅要坐。

    还有很多夜晚要一个人度过。

    但至少他知道,他曾那样等过一个人。

    等过,就够了。

    不等了,也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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