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一次采样:心跳的赋格 (第3/3页)
她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但没用。只要意识到顾言就在房间里,站在窗边的背影在月光下清晰可见,她的心跳就没办法慢下来。
五分钟的基础心率录音,成了一场艰苦的斗争。她闭上眼睛,数数,想象平静的场景——都没用。
最后,她放弃了。就让数据记录下她此刻的真实状态吧:在一个喜欢的人面前,紧张,慌乱,心跳失序。
五分钟后,她摘下耳机。
“我要……弹琴了。”她小声说。
“嗯。”顾言没有回头。
苏晓星在钢琴凳上坐下。琴键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她不会弹复杂的曲子,只会一些简单的和弦和旋律。
她伸出手,按下第一个音。
C大三和弦。饱满,温暖。
同时,耳机里的心跳声出现了一个明显的波动——像是被琴声惊扰了。
她继续,弹了一串简单的分解和弦。旋律是她自己写的一小段,轻快,跳跃。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当她专注于音乐时,心跳开始逐渐与琴声同步。不是节奏上的严格对应,而是一种更微妙的共鸣——情绪通过指尖流入琴键,同时也影响着心脏的节拍。
她弹了大概两分钟,最后停在一个悬停的和弦上。
然后她听到了——心跳慢慢平复的过程,从兴奋到平静的过渡。
她摘下耳机,转过头。
顾言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正看着她。
“怎么样?”他问。
“很……”苏晓星寻找着词汇,“很真实。情绪和生理反应,原来是这么直接的联系。”
“你的旋律很好听。”顾言说。
苏晓星脸一热:“只是很简单的……”
“简单,但有光。”顾言重复了之前的话,“和你之前写的那段一样。”
他走过来,在她身旁停下,但没有坐下:“要听听你刚才的录音吗?”
苏晓星犹豫了一下,点头。
顾言戴上监听耳机。苏晓星调出她弹琴那段的音频,按下播放。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设备微弱的电流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
顾言闭着眼睛听着。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脸上,一半明一半暗。苏晓星看着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图书馆见到他时,他也是这样一半在阳光里,一半在阴影中。
听完了,他摘下耳机,却没有立刻说话。
“我心跳很快。”苏晓星小声说,像是在坦白什么罪状。
“嗯。”顾言说,“但后半段稳定下来了,和你的琴声同步。”
他看着她,眼睛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深邃:“这说明,当你完全投入创作时,身体会找到自己的节奏。”
“即使是在紧张的状态下?”
“尤其是从紧张到投入的转变过程,最有意思。”顾言把耳机还给她,“你录到了一个完整的过渡。从外在干扰下的失序,到内在专注下的有序。”
他说话时,目光落在她脸上。苏晓星感觉自己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了——这次不是紧张,是别的什么。
“所以,”轻轻声说,“这个实验是成功的?”
“很成功。”顾言肯定地说,“对你,对我,都是。”
采样结束后,苏晓星小心地取下贴片。这次她自己来,背对着顾言,动作迅速。
整理设备时,她发现已经快十点了。
“耽误您太久了。”她有些抱歉。
“没有。”顾言正在整理琴谱,“本来这个时间我也会在练琴。”
“那……我先回去了。数据我会整理好,初版处理完成后发给您看。”
“好。”
苏晓星背起帆布包,走到门口。手握住门把时,她忽然转身。
“顾言学长。”
“嗯?”
“谢谢您。”她说得很认真,“不只是谢谢您同意采样,也谢谢您……今晚所有的建议和分享。”
顾言看着她,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在他眼中映出细碎的光。
“应该是我谢谢你。”他说,“这是个很有趣的经历。”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接下来的话:“你的作品,完成后可以让我听听完整的版本吗?”
“当然!”苏晓星的眼睛亮了,“我一定会第一时间给您听。”
“好。”顾言点头,“那,路上小心。”
“学长再见。”
她走出琴房,轻轻带上门。走廊很安静,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电梯下降时,她靠在轿厢壁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今晚发生的一切,像一场奇异的梦。
她录到了他的心跳,听到了他在音乐中的生命节奏,还体验了自己在琴声中心跳的变化。甚至……还有那短暂的、手指触碰皮肤的瞬间。
手机震动。是林薇的消息:“怎么样怎么样?还活着吗?需要救援吗?”
苏晓星回复:“活着,而且……可能比任何时候都更鲜活。”
她走出音乐学院大楼,六月的夜风温柔地拂过脸颊。抬起头,顶楼那间琴房的灯还亮着。
他还在那里。也许在练琴,也许在看她留下的数据。
回到宿舍后,苏晓星没有立刻整理数据。她先洗了个澡,让温水冲走一天的疲惫和紧张。
然后她坐在电脑前,打开录音文件。
第一个文件:顾言平静状态下的心跳。沉稳,规律,像深海暗涌。
第二个文件:肖邦夜曲中的心跳。有情感的波动,有音乐的呼吸。
第三个文件:李斯特《钟》选段中的心跳。激烈,但依然有序。
第四个文件:她自己的心跳。从慌乱到平静,从失序到与琴声共振。
她戴上耳机,把四个文件连起来听。
忽然间,她明白顾言为什么要让她体验了。
只有当她自己经历了这个过程,才能理解那些波形图背后的真实——不是冰冷的数据,而是活生生的、与音乐对话的生命。
她新建了一个文档,开始写今晚的采样记录。
写到最后,她添加了一段私人的备注:
“今晚我听到的,不仅仅是心跳声。是一个人在音乐中完全敞开的状态。是克制下的热情,是规律中的波动,是理性与感性的完美协奏。”
“而我自己,在那个过程中,也从观察者变成了参与者。”
“我们共享了一段声音,也共享了一段时光。”
保存文档时,她给文件命名:“第一次采样记录-心跳的赋格”。
赋格,音乐中最严谨也最自由的形式。各个声部独立又交织,追逐又回应。
像极了今晚,在这个琴房里,两颗心跳各自独立,却在某个层面上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她关掉电脑,走到窗边。夜色已深,校园里大部分灯都熄了。但音乐学院顶楼的那扇窗,依然亮着温暖的光。
手机在这时震动。
顾言发来消息,很简短:“安全到了吗?”
苏晓星回复:“到了。您还在练琴?”
“嗯。准备再练一会儿。”
“别太晚。”
“好。”
对话到此结束。但苏晓星盯着那个“好”字,看了很久。
她知道,有些事情已经不一样了。
从今晚开始,从那段共享的心跳声开始,从那个短暂的触碰开始。
他们的关系,不再是简单的“学长学妹”,也不是“采样者与对象”。
而是……两个在音乐中相遇,在声音中理解彼此的人。
窗外的月光很亮。苏晓星躺到床上,闭上眼睛。
耳机里,她循环播放着顾言弹肖邦夜曲时的心跳录音。
咚,咚,咚。
沉稳,温柔,像夜色本身的心跳。
在这个声音里,她慢慢沉入梦乡。
而梦里的旋律,是月光,是心跳,是两个人还未说出口的、悄悄生长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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