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的凝视 (第1/3页)
赵宣的顶层办公室,在午后呈现出一种博物馆式的绝对静谧。阳光被特殊镀膜的玻璃过滤后,失去了温度,只剩下明亮而冷冽的光线,均匀地洒在每一件线条硬朗、价值不菲的家具上。空气里,昂贵的雪松香薰一如既往地弥漫,却仿佛掺杂了一丝新的、更为复杂的气息。
她坐在宽大的黑檀木办公桌后,面前并排摆放着两台平板电脑。一台屏幕亮着,显示着苏晴刚刚结束的那场“完美受害者”发布会的全网舆情分析报告,绿色的积极曲线陡峭上扬;另一台屏幕暗着,但底下压着一份刚刚送抵的、封面印着“伟科科技紧急资产状况评估”的加密文件。
此时的赵宣,换上了一副更为“亲和”却又不失专业权威的姿态。她穿着一身质感柔和的珍珠灰色套装,妆容淡雅,嘴角甚至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代表“同情与支持”的弧度。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请进。”苏晴走了进来。她依旧穿着那身用来博取同情的素雅连衣裙,但脸上精心维持的悲戚下,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焦虑和寻求依靠的急切。发布会上的光芒并未给她带来真正的安全感,周正手里的录像像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
“赵律师,”苏晴的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以及小心翼翼的试探,“发布会……您觉得效果如何?”
赵宣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优雅地伸手,示意苏晴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她将那份显示着积极舆情的平板电脑轻轻转向苏晴,语气温和而肯定:“效果超出预期,苏女士。您做得非常好。现在,公众的同情和舆论,是您最坚固的盾牌。”
苏晴看着屏幕上那些支持她的言论,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一些,但眼神深处的恐惧并未散去。“可是周正他……他手里那些东西……”
“这正是我们需要立刻着手解决的问题。”赵宣接过话头,语气从容不迫,仿佛一切尽在掌握,“舆论是盾,法律是剑。现在,我们需要拿起法律的武器,彻底斩断您与周正教授之间不健康的婚姻关系,并确保您在这场风波中的合法权益不受侵害。”
她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厚厚的委托协议,推到苏晴面前。
“如果您同意,从现在起,我将正式以您代理律师的身份,全权处理您与周正教授的离婚事宜,包括但不限于财产分割、人身安全保护令的申请,以及应对他可能进行的任何诽谤或诬告。”赵宣的声音清晰而具有说服力,“我们会将您‘受害者’的法律地位,彻底坐实。”
苏晴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拿起笔,在协议的委托人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此刻的赵宣,在她眼中就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一切都拜托您了,赵律师。”苏晴的语气充满了依赖。
“分内之事。”赵宣微微颔首,收好协议,脸上是无可挑剔的职业微笑。
送走仿佛抓住救命浮木般的苏晴,办公室厚重的木门缓缓合上。
赵宣脸上那抹“亲和”的弧度如同退潮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站起身,走到酒柜前,没有倒酒,只是用指尖拂过那些晶莹剔透的水晶杯壁,感受着那冰冷的触感。
她回到办公桌前,目光落在另一台暗着的平板和那份加密文件上。她没有开机,而是拿起了那部专属于李伟的加密通讯器。
电话几乎是秒接。背景音是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能听到李伟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呼吸声。
“李总。”赵宣开口,声音与刚才面对苏晴时截然不同,褪去了所有温度,只剩下一种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平稳,“苏女士这边,我已经正式接手。她的‘受害者’身份,在法律层面会得到最大程度的巩固和利用。”
电话那头沉默着,只有呼吸声加重了一些。
赵宣继续道,语速不快,却每个字都带着分量:“这意味着,来自周正教授的潜在威胁,将会被控制在最小范围。现在,你和她的外部环境,至少在舆论和部分法律程序上,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净化’。”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让李伟消化这个信息。她知道,此刻孤立无援的李伟,需要听到任何一点看似有利的消息。
“但是,”她话锋一转,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共享秘密的凝重,“真正的危机,并未解除。方女士的诉讼,林薇留下的烂摊子,以及资本市场失去的信心……这些,都需要更根本的解决方案。”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那份加密文件上敲了敲。“我们之前讨论过的,‘终极协议’的预备方案,是时候进入实质性评估阶段了。”她没有明说协议内容,但这个词所带来的沉重与决绝,已通过电波清晰地传递了过去,“这需要你和苏女士……绝对的信任和同步。”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最终,传来李伟沙哑而疲惫,却又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声音:“……我知道了。你安排吧。”
赵宣挂断电话,将通讯器轻轻放回原位。她再次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那座庞大的城市。阳光在她冰冷的镜片上反射出点点寒光。
此刻,她左手是刚刚签下委托协议的“受害者”苏晴,右手是深陷绝境、被迫考虑“终极协议”的李伟。她站在他们中间,站在两个深渊的边缘,成为了连接这两股绝望力量唯一的、危险的桥梁。
她不再是单纯的顾问,而是同时执掌着两面盾牌、引导着两把利剑的……总设计师。猎手与猎物的身份在悄然转换,而她,正冷静地调整着最终收网的绳索。
何兵律师那间堆满卷宗的办公室,此刻空气凝滞。窗外城市的喧嚣被隔绝,只剩下老旧空调沉闷的嗡鸣,以及一种无声的、紧绷的张力。
王静坐在熟悉的硬木椅子上,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株在冻土中顽强生长的植物。她身上还是那件洗得泛白的棉外套,手指因为用力交握而关节泛白。陈默的庭审暂时休庭,但压在心口的巨石并未移开。
何兵坐在她对面的桌后,表情是罕见的凝重。他面前放着一部开着免提的座机电话,屏幕上显示着“赵宣律师办公室”的字样。
“王女士,”何兵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慎,“赵宣律师代表苏晴女士,提出一个新的……和解方案。”
王静的瞳孔微微收缩,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和解?在这个时候?
电话那头,赵宣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清晰,冷静,带着律师特有的、剥离情绪的客观,却又微妙地掺杂了一丝仿佛“仗义执言”的慨叹。
“王静女士,首先,我代表我的当事人苏晴女士,对您和您先生陈默先生所遭遇的一切,表示遗憾。”赵宣的开场白滴水不漏,“经过这段时间的反思,以及了解到更多……令人不安的内情后,苏晴女士内心深受谴责。”
王静面无表情地听着,指尖掐进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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