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0 大年 (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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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林杉其实在最初还并未想起莫叶,身体的虚症,再加上廖世回家去拿药之前,提前给他布施的一种药剂,让他整个人一直都处于昏沉惰思的状态,根本没什么精神想太多。
然而御医刚才那一句话,忽然挑动了他脑海里的那根神经,离开那孩子之后,积陈了半个多月的思绪,便如潮水般倾压上心头。
随着无轮马车背离京都,渐行渐远,林杉只觉得,心中有缕东西,剪短不了,而随着这距离的拉开,渐渐有绷紧的迹象。
不知道她一个人在京都,每天是怎么生活的,有没有照顾不好自己的时候?
自己这样骗她,对她来说,是不是残忍了点?她只是一个女孩子,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样的挫折,会不会因为这次的事,伤到心神?
倘若从刚刚抱着她离开京都那时开始,就把黎大姐派给她当娘,她长大以后,也必会是这么认为了,那至少现在她还能找个人倚一下心。
可是这样又是不行的,如果这样做,待她长大,回归王家的时候,她要受到的伤害可能更大,而且无端还要把黎大姐拖累进来,这样不行……
……
如果那位吴姓御医知道,自己好心的一句话,却反而招致林杉的心绪陡然加沉,他一定会后悔至极。
然而吴医师听着九娘说的话,再看着林杉此时脸上的神情,他却想偏了,之前脑海里蹦出的那丝杂念,忽然再次展开:原来林大人的心里始终牵挂着别的女子,难怪对身畔明媚佳人心如止水。只是不知道占着他的心却又不现身的女子究竟是谁,这不是耽误人么?
林杉的确是心系一个女子,所以他才会明明也有些爱惜九娘,却始终无法对她再走近一步。而就差那一步,九娘便也可以走进他心里,完全驱散他心里的那抹残影。
那个在林杉心里占满了空间的女子,并不是故意不现身。而是早已经香消玉殒。但她把最美好的一面留在林杉心里。她不会再出现了,不会主动从他心里走出去,而他又恰好执着着。丝毫不舍得把她的残影从心中挥散。
但这个使林杉的情感一直处于被动的女子,却不是此时他在牵挂的那个孩子。
他一直很小心的保管着占在心间的那抹残影,也正是因此,他才会一直那么倾心照顾她的孩子。
可是到了现在。他虽然仍随身携带着她的影像,却把她的女儿丢在了千里之外。他仿佛看见那个女子脸上的忧愁,心里也隐隐有些不安。
这是近十年间,他首次离那孩子那么远,那么久不去看她。并且这个时间与距离,在今后可能还要延长下去。
……
思绪至此,林杉自己也已经感觉到了心意触动。耳畔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沉闷了一些,他知道这样下去的确不妥。绵长一个呼吸之后,渐渐也平下心神。
握着九娘的手略微一紧,他缓言道:“你也知道,我会忍不住想,不过我现在听你的话,不想了。”
顿声片刻后,他又说道:“等廖世回来,他那儿肯定有奇药,你便不会这么担心了,也可让我舒服一些。”
九娘闻言,目露盼望的神情,点头说道:“也不知道他家离这儿远不远,希望他能快些回来。”
林杉说什么,九娘便信了,也不多考虑考虑。
一旁的吴御医却不这么认为,对于病人的病情,他仍然不会什么宛转言语,开口直揭真事儿,淡淡说道:“要是廖世回来了,听他的话,或许能有别的办法让林大人缓和病痛,但……却未必是好办法。传言廖世下手的药,都是很猛烈的,不比寻常啊!林大人虚弱如此,若再让廖世施狠药……”
“看来,廖世的名声,真是差到不行了。”不知道是林杉真的信任廖世,还是只想在此时九娘的面前给廖世竖一个威信,好让她放心,对于吴御医的话,林杉用不太友好的语调表示否定:“但如果不是我想要活下来,廖世可以不屑于对我用他的药。”
一路行来,林杉对同车御医的态度。一直很是礼敬,甚至在不久前,九娘因为担心焦虑而失言对御医说了重话,他都要提醒一声。
而他的这些表现,并非是在有求于人的时候故意为之,与他相处过的人,都传他的心性像是天生的缜密而随和,即便他曾经从幕帐里走出,直达作战军队的前端,乘坐亭车纵横于烽烟矢雨之中指挥战斗,也是极少有焦虑的情绪外露。
他似乎是一个没有脾气的人。
但只要曾有一个人见过他发火,便不会有人真那么认为。
像他这样的人,倘若一旦有什么事触碰到他的禁制,那么他所表现出来的情绪,便让身边熟悉他的人,更觉畏惧。
听出此时林杉话语中透露得并不多的某种情绪,吴御医微微怔神,想起了一个传言。
据说行迹隐遁,对谁都看不上眼的廖世,却唯独有些惧怕林杉。不过他二人的交情倒是不浅,林杉刚出事,廖世就似忽然从地底下冒出来了一样。看来他二人之间,从未断过联系,这可是别的什么人做不到的。
而林杉对老药鬼名誉的维护,也是表露在外的。在此之前,吴御医就听说过,当着林杉的面,别人可以称呼廖世为“鬼”,或者还可以取别的绰号,但如果言语里有直接否认和偏颇廖世品性的话,林杉一定不会坐视,不论用何言语,也要辩上几句。
今天他算是用自己的亲身体验见识到了。
其实他也没有刻意恶揣廖世的意思,他只是诚然觉得,林杉现在应该少用廖世的药,他关心着想的,仍单纯的只是为了林杉好。
无论林杉的态度如何。这一观点,当是作为一名医者,在病人面前心存的一条铁律。即便林杉不在乎,亦不妨碍他实话实说。
吴御医的这点脾气,其实与廖世还有些相似,不过比起廖世那张不知遮拦、直言到底的嘴,吴御医又算是会一点点宛转了。总之他的诚意之言已经说出口了。而很快得到林杉的辩驳。他虽然观点不改,但也知道没有再说一遍的必要。
如果此时车中是廖世,面对他人的不认同。廖世不仅会坚持己见,还会毫不顾忌别人的感受,将自己不认同的人或者道理,再口诛笔伐一遍。而且他说话向来是怎样难听、怎样剥皮刮骨,便怎样说。
而对于林杉的观点。九娘一直是持有很高的服从态度,她极为信任林杉的判断,这是她与他在很早以前,一起经历了一些事之后。沉淀得出的信任感。
但在此时,这种信任稍微起了些变化。只因为林杉这一次的判断,涉及到他的人身安危。此事整体对九娘来说,便不再是理性为主的一件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理性的位置,在九娘心中,已经低于情感层面了。
她已丝毫接受不了他再受伤害。
在理性天平倾斜了的时候,旁人的评说,自然就有了份量。
九娘首次思考起廖世这个人,可是她很快发现,在曾经过往里,她能掌握的关于这个人的资料,非常少。但她却有些相信吴御医的话,毕竟他们是同行,行业内的消息,总是比在外道人之间要传得快。
然而林杉的话,和话中的那种语气,她也不是没听见。所以在迟疑了一下后,她选择保持沉默,表面上完全相信他所相信的人,实际上,她已经开始在心里琢磨着。
等廖世回来,她要亲自去问,不管那个脸孔生得有些古怪的佝偻老头儿说话会有多难听,她也要耐下心一字一句问清楚心中的疑团。
但她疏忽了一点,此时那御医不说话了,她也什么都不说的话,车中氛围就有些过于平静了,至少容易让林杉的注意力移到她身上,察觉她眼中蕴着的心思。
不过,似乎是天意要助成这痴心女子的一点愿望,当林杉正要抬眼去看九娘时,忽然听到车外传来一声迟疑着的轻唤:“林大人还安好么?”
车外的人,本来无意打扰车中的伤者,只是有一件事,已经搁在他那儿许久了,但又必须由车里的人拿主意。车外的人正因此心焦着,忽然听到车内传出说话声,似乎是那伤者已经醒了,便忍不住探问了一声。
廖世回家之前叮嘱过吴御医,不临万不得已的情形,不允许将车门打开。吴御医虽然觉得廖世施药总有一股狠劲儿,心存质疑态度,但在医道大理上头,他的意见与廖世完全同路。林杉的外创面积太大,在较为密封的房间里静养,都尚有余虞,跟别提开门受风了。
但要隔着厚车板与外头的人对话,也是要颇费些声气,好在对此,廖世走前竟也考虑到了。
御医挪过放在车角的一只盒子,打开取出纸笔。那笔不需要墨汁,就可以在纸上划出痕迹,只是笔迹颜色比墨迹稍淡,御医握着笔的手势也有些奇怪,字迹似也因此变得歪扭起来,不过并不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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