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章 战区行  郭沫若自传.第四卷,洪波曲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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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战区行 (第3/3页)

作大队第二队,第一队不用说就是那些党少爷们的队了。翁从六退为战区司令部的服务员,第二队是由一位姓卢的女队员做着队长。

    但这一队人在武汉转移阵地之后,不久也终于遭了解散。队员们的下落,我失掉了记忆。我只记得离队较早的翁从六后来做了桂林救亡日报社的经理,再以后的情形我也不知道了。

    五、到武宁

    “十七日礼拜六”

    “晨,代表团商议,拟先见陈诚。用电话向陈探询,言将自来。来时聚谈颇久。会有敌机来袭,在附近投弹,一副官来报告:敌机共六架,三架往阳新镇投弹,三架在纱帽盒上盘旋。”人众因各散开。“马彦祥、鹿地亘、林犁田诸位曾往阳新镇看炸后情况。归云阳新镇仅系一条直村。敌机沿镇投弹,但仅炸中镇头镇尾,余均落村外川边,并无死伤。”

    “一时顷与鹿地、朱洁夫等入富水游泳,水最深处仅及胸。”

    “本拟午后四时行献旗典礼,恐敌机复至,改至五时。三时左右,朱代杰来访,约外出作舟游。仅于川边坐息一小时顷,遄返。”

    “行献旗典礼时,众推我做主席,由李德全献旗并致辞,颇有条理。礼毕用食。食后与众人告别,随同陈诚赴武宁。开车时已九时。夜中通过武宁城,二时半顷到达目的地。”

    “留宿前方指挥所,候朱洁夫所解行李,不至,颇焦灼。仅用毛毯一张裹体取暖。室中终夜电话不断。”

    “十八日礼拜日”

    “昨夜睡仅二小时。七时顷起床,盥漱毕,见公役将行李携来,喜出望外。言卡车走错路,来时已就寝,故未惊扰。早餐后,陈诚言王芳舟(即现任四川省主席王陵基,此人与余同县,并系所谓‘世交’)即在附近驻扎,嘱朱代杰做向导,伴余往访,曾虚白亦同行。蒙前方以小车来迎。一时顷至翁家,得晤张志和,而王却不在,盖已赴指挥所。途中曾遇其车,可谓失诸交臂。”

    “留用中饭以后复以原车回,在途遇王芳舟,照例是药片眼镜,用一口嘉定话,大诉其苦。据说装备尚未齐,而敌人集中火力攻彼防线。友军自私,各不相顾。杂系和嫡系待遇不同。杂系挡头阵,嫡系督后队。送死而已,送死而已。……复被邀返翁家,同用晚饭。归时已七时半。”

    “十九日礼拜一”

    “晨七时顷同陈诚往翁家,对王芳舟干部讲话。”

    “都是四川老乡,但军容甚不整饬。”

    “天雨,留用中饭后始归。归后往政工大队处,朱代杰复同行。病者甚多,二十三人中得疟疾者二十一人,缺乏奎宁,多已呈现浮肿。途中见尚有新鲜玉米,卢队长允以犒享,乃派人往五里路外求之。天将晚,陈诚派人来接,等我同用晚饭,只得遄返。玉米未能领情,实一憾事。”

    “饭后,陈约同赴武宁城对第八军第三师及十五师讲话。本军乃陈嫡系,军长为李玉堂,一山东大汉,抵军部时,在门外相迎,毕恭毕敬。”

    “夜中接到汉口董显光来电话,言英、法不愿战,欲用和平手段,解决德、捷问题,势将牺牲捷克。”

    “二十日礼拜二”

    “微雨竟日。上午与朱代杰、曾虚白同出散步,十一时过始归。中午用白兰地。”

    “午后政工大队送来煮玉米,大喜过望,分享之。我自己吃了四个。”

    “与谢然之谈及瞿秋白及其他诸友。”

    “夜饭时复用白兰地。饭后大谈其鬼。”

    “昨今两日据云前方汽车告罄,无法动身,大约明日可以回武汉。”

    六、回武汉

    日记自十五日至二十日只写了六天,便中断了。

    动身回武汉似乎就是二十一日的清早。一架大卡车,除我同曾虚白之外,乘车者尚不足半打。动身的时候,政工大队的人都来送行,连发着寒热的也来了,真真是有说不尽的依依不舍的情趣。

    我们的归途并没有走原路,而是绕道经由修水、平江、长沙,更沿粤汉路而回到武汉。

    到长沙时去见过张治中,蒙他在城外的别邸里请吃了一顿晚饭,并蒙招待在青年会的楼上住了一夜。

    归途要走这样的迂路是陈诚为我们布置的,但为什么要这样走,那意思我至今都还不明白。是卡车别有任务,还是为了免掉在途中遇炸的危险呢?

    回顾一下这几天中的战区生活,未免过于空洞。我曾屡次要求上真正的前线去看看,但都没有邀准。据说很危险,而且没有必要。每天都受着殷勤的招待,尤其朱代杰、谢仁钊诸人,差不多朝夕相从,厚情可感。只是在武宁时政工大队的朋友告诉我:他们并不是在服侍你,而是在监视你。或许是吧?但那样也未免太辛苦了。

    是二十三日回到武汉的。第二天便是“九一八”七周年纪念扩大宣传周的第七天。我在那一天晚上广播过一次,题目是《后方民众的责任》(已收入《羽书集》),把战区的见闻报告了一下。那倒多少可以补充一下我的日记的空洞。

    那儿提到了南战区的敌人情形。据说敌人的第九师团、第一〇六师团和波田支队,几乎全被歼灭。有第十一师团、第十六师团和近卫师团新近开到。但敌军士气不振,有“造病”运动发生。前线多疟疾与痢疾,敌兵便存心饲蚊或着凉,以图转入后方疗养。

    我军却非常英勇,南区多山,每与敌人争夺一山头,屡得屡失者每达四五次。有轻伤不下火线的风气。例如有李树兰营长在岷山、大屋一带作战,负了相当重的伤,上级命往后方治疗,而李营长拒绝了。

    前方疾病苦多,药品苦少。敌人常施放毒气,有时甚至用飞机散播。天气逐渐寒冷,战士尚着单衣,晚间顶多只有军毯一条。问题颇为严重。

    这些大都是听来的,而且多出自陈诚之口。就中关于寒与病的两个问题,却多少是我亲眼看见而且亲身经历过的。我也承认这问题相当严重。后勤工作没有做好是无可讳言的。前方的将士们身当其境,自然要发牢骚,而后方的负责者却讳莫如深,生怕别人提到。

    记得在我去战区之前不久,沈衡老和邹韬奋诸位也曾到过九战区。回到武汉时衡老对记者作了一番谈话,说及寒病交迫的情形在前方非常严重。竟惹起了“老头子”的盛怒,说是扰乱军心,增长敌人志气,曾在报纸上着人痛加驳斥过。

    因此我在广播时也曾考虑到这讳疾忌医的深入膏肓的毛病,但我把话说得委婉了一些,结果倒也没有触犯到那一片的逆鳞。

    在这儿,我还须得记录一段小插话。

    运我们回武汉的那位卡车司机,是从马尼拉刺回国服务的一位华侨青年。据他说,他在马尼拉还是有自家用的小汽车的。回国以后被派在九战区服务。不久便得到了疟疾,隔两天发一次。就在回武昌的那一天,在路上他的病发了,我劝他停下来休息,他却不肯:因为前方急于要车子。于是在发寒冷的时候,他把军毯来裹在身上仍然开驶着。待到发出了大烧,终竟不能支持了,不得已才停了车,倒在路旁的草堆里睡了一个多钟头。

    这位司机的姓名,可惜我现在忘记了。他这种爱国的热诚,难道又不是可歌可泣的吗?但我敢于相信:这位朋友一定是被人当着共产党在看待的。他后来是否回到了马尼拉,我不敢保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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