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生活,会把人心磨成茧子(4) (第2/3页)
。这会儿,范德忠正把余来锁拉到一边,问他开山的事儿呢,余来锁的眼睛往这边使劲儿,范德忠骂他:“狗日的!问你话呢,知道不?”余来锁打了个直愣儿,说:“知道知道。叔您老有啥高见?”范德忠说:“没炸药咋中啊?”这会儿,范少山也凑了过来。范德忠说:“你们真想愚公移山啊?子子孙孙无穷尽啊?”余来锁说:“上面不批炸药,也想不出啥办法来。这可是犯法的事儿啊!”范德忠说:“这跟蜗牛差不多啊!”范少山说:“爹,先这么干着吧。大伙的积极性上来了,这就好。说不定明年咱上开山机呢!”范德忠瞪了儿子一眼:“净吹牛!”起身帮厨
去了。
晌午饭了。猪肉炖粉条,白米饭,可劲儿造。“白腿儿”暖心,又给大伙放了一锅鸡蛋汤,喝了暖和。就在喝汤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轰的一声爆炸声。那是黑羊峪后山的采石场,人家有正规手续,正常用炸药。白羊峪人都听惯了,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范德忠觉得这里面有门道。啥门道?他放下饭碗,走了。范少山忽然一拍脑门儿,觉得这里面有门道,也放下了碗,去追爹了。余来锁和乡亲们都不知咋回事儿,笑着说:“这爷俩,搞啥名堂?”田新仓又盛了一碗米饭,让“白腿儿”盛了一勺子猪肉炖粉条,蹲在那儿,呼啦呼啦吃起来。余来锁过去踢了他一脚:“小心别撑死!”
范德忠和范少山爷俩去哪啦?八成你也猜到了。他俩去了黑羊峪后山的采石场。这还用问,是奔着炸药去的。一打听,场长姓杨,是黑羊峪人。认识?不认识。范德忠就提泰奶奶。泰奶奶人缘好,谁不认识。范德忠和范少山爷俩你一句,俺一句,夸泰奶奶好。场长一头雾水:“你俩啥意思?”范德忠说:“俺们白羊峪正开山呢,想从你这儿匀兑点炸药。”“炸药?”场长跳了起来,“你以为是白菜萝卜呀?啊?匀兑点儿炸药?听说过吗?那是危险品,知道不知道?匀兑给你们,出了事儿,我要吃牢饭,你们也别想在牢外边哼小曲儿。”范少山说:“白羊峪和黑羊峪祖上一家人,走的是一条路。那条路你肯定走过,坑人啊!如今俺们要凿通一条山道……”杨场长说:“俺知道。你就是那个种金谷子的范少山吧!俺在镇上住,看过电视。你们修路,县上不批,拿不到炸药,俺都知道。可我这炸药,都是定量来的。有规定啊,既不能外借,也不能外卖。”范德忠说:“俺们把炸下来的石头给你中不?”杨场长说:“你那地方连条道都没有,俺咋运出来呀?”范少山说:“大哥,俺知道,这不合规矩。可按规矩来,这隧道单靠一钢一钎能打得通吗?白羊峪和黑羊峪山连着山,树连着树,都是从一条羊肠小路上爬下来的。如今,你们黑羊峪人都搬下山了,泰奶奶搬到了白羊峪,她老人家给俺们村当校长呢!你说,咱俩村该有多亲啊!俺就想从你这里走个后门,帮帮俺们。出了事儿,你就说炸药是俺偷的,俺去坐牢!”杨场长不说话,在办公室里踱了两步,提出去工地看看。范德忠和范少山嘴都乐歪了。有门儿!走着走着,离老远就听见了咣当咣当砸钢钎的声儿。杨场长站住了,停下脚步,闭起眼睛听着咣当声儿。睁开眼睛,他加快了脚步,范德忠和范少山差点儿撵不上他。
杨场长看了施工现场。这里烧着冬天里的一把火。膀子甩开了,胳膊抡圆了,大锤稳稳砸在紧握的钢钎上,钢钎抖了抖,岩石扑扑掉下了碎片。杨场长就这样看着,耳边尽是钢铁的铿锵。看了一会儿,杨场长走了,没说话。这是咋回事啊?看热闹来了?范德忠也拿不准:“这杨场长葫芦里卖的啥药啊?”范少山说:“俺觉着,他不会就这么走了吧?”
晚上,范少山和余来锁住在了工棚里。棚外挂了盏马灯。工棚冷,范少山和余来锁就挤在了一个被窝里。没人咋中?工具、米面和猪肉都在这儿呢!半夜冻醒了。范少山和余来锁干脆守着火盆喝酒。说说修路的事儿,一天的进度还没两步远,越说越冷,越喝越冷;再说说女人。越说越暖和,越喝越暖和。余来锁提到“白腿
儿”,话密了,酒高了。范少山想杏儿了,就冲着北京的方向喊了两嗓子:“杏儿——俺想你——”余来锁问:“你小子,说实话,你和杏儿睡了没有?”范少山拍拍胸脯:“俺的,俺爱她,俺就睡她!”余来锁说:“你小子真流氓。”范少山说:“你和‘白腿儿’睡了没有?”余来锁说:“俺俩是纯洁的无产阶级感情。”范少山说:“要不要俺当一把媒人,给你俩牵牵红线?”余来锁说:“俺要自由恋爱,你能和杏儿自由恋爱,俺为啥不能?”范少山说:“人家田新仓表现不赖呀?年轻,会唱歌,更讨女人喜欢。”余来锁不乐意了,咣地把酒杯一蹾:“你就不会拿话哄哄俺?”两人说着说着,睡了。
醒了,好像是有人喊醒的,睁开眼,天刚亮,乡亲们还没上工呢!范少山的眼前站着一个人,看不清,揉揉眼睛,看清了。他从炕上跳了起来:“杨场长,咋这么早啊?”他的心怦怦跳,隐约感到,有好事了!杨场长说:“顺着日头升起,放第一声开山炮!”范少山连声道谢。杨场长没说话,他走出了屋子,直奔工地。这时候,修路队都上工了。杨场长指挥两个工人搬运炸药,工人把炸药放进洞内,很快长长的引线轮在转动,在延伸。杨场长晃着红旗,用电喇叭喊话:“所有人,马上撤离,马上撤离!这里很快就要爆破了,马上撤离一百米之外!”一听说爆破,人们早就躲起来了!杨场长撤到了树林里,还能听见他的读秒声“4、3、2、1,起爆!”轰的一声巨响,接着是哗哗碎石坠下的声音。白色的粉尘升腾而起!白羊峪的乡亲们蹦啊跳啊!能不激动吗?
送来了炸药,还帮着炸山。这位杨场长,可帮了白羊峪大忙了。范德忠和范少山登门感谢。村里分的几斤金谷子小米,没舍得吃,送给杨场长了。杨场长说:“这么多年,俺才知道了啥叫震撼。就是俺听了大锤砸钢钎的声音,叮当叮当!就是看了你们甩开膀子开山凿石的场面。数九寒天,热汗流淌呀!俺就想,这都啥年代了?还有这样一拨人,他们用一锤一钎,劈山修路。路能打通吗?他们信能打通。若是不信,连一锤都不会去砸。俺想,这还是有一种精神,能震撼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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