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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生活,会把人心磨成茧子(4) (第3/3页)

心底的精神。说实话,俺是被感动了,才来帮你们的。”听了杨场长的夸赞,爷俩都不好意思。杨场长悄声说:“这事儿可不能声张,让村里人嘴紧点儿。”范德忠说:“俺想好了,外人问起,就说前几年开山的时候,剩下的炸药。”杨场长又说:“过年前,再给你放几炮。炸药和专业人员随时过去,这样安全。”提到钱的事儿。杨场长说:“再说吧。对了。你们说的泰奶奶,也是俺的亲人。俺出生的时候,是她接的生。如今白羊峪把她老人家当上宾敬待,俺也得报点儿恩不是?”

    用上了炸药,大多工夫,是把洞里的碎石从小车推出来。炸药炸的洞口不齐溜,跟狗啃的似的。你就得一钎一钎,修成拱门的模样。修隧道看似粗活儿,有时候细的像绣花。余来锁要求严,一点不到位,就得返工重来。范少山也讲:“百年大计,质量第一。”说白了,还是不能一口吃个胖子,你得一点一点往前挪。这都不打紧。他们面前还横着头拦路虎呢!这眼瞅着,没钱了!原本还想着干他仨月,顶到年根儿,两个月不到,就剩不点儿了。三万块钱,买家什,备粮草,哪儿不用花项?为了省钱,猪肉粉条供不起了,换成了豆腐粉条。这哪儿成啊?干重活儿,不还吃肉哪来的力气?好几个人撂了挑子。凉锅贴饼子,蔫溜儿了。范少山觉着对不住乡亲们,当初猪肉炖粉条,那可是自己个夸下的海口啊!荤菜改成了素菜,这咋交代呀?说实在的,余来锁和他算过一笔账,这些钱,也就撑这么多天。可范少山觉得,离过年还早,还得再干个十天半月的。就算停工,也得吃顿散伙饭啊?范少山想,看来爹说对了,这开山修路真是个无底洞啊!还能到哪儿去找钱?政府这条道堵死了,要钱,人家就要你搬下山。和乡亲们凑?说好了不向乡亲们伸手的。就只有一条道了,向杏儿求援。范少山下山,去了兽医站,带了一大嘟噜充电宝,充电的时候,他打了电话,绕了老多弯子,才说到钱的事儿。杏儿说:“我就知道你缺钱了!你有钱的时候,连个电话都没有。”杏儿脸子不是脸子,发了一通火。是啊,人家卖菜赚钱你花,凭啥呀?就算有你的股份,你也得花到过日子上吧?你在北京卖了这么多年菜,你一家人的日子有啥起色啊?爷爷穷,爹穷,娘穷,你,还是那个穷光棍吧?李站长说:“要么这几个月俺站上电费高呢!都是你的充电宝惹的祸。”范少山说:“白羊峪要是有电,你请俺还不来呢!”范少山和李站长玩笑开惯了,说话都不介意。李站长说:“你啥愿许的?放着北京好好的日子不过,放着漂亮的姑娘不搂,偏要到这穷山沟来。”李站长嘴里啧啧两声。范少山说:“以你的能力,理解不了。”李站长说:“又没钱了吧?”范少山说:“没钱干事儿,干事就得手心向上,你说咋办?”李站长说:“毛主席说过一句话:落实资金再办事。没钱不如搬下来,住楼房,有电有水,有啥不好?你这不是新媳妇守寡,想不开吗?”范少山说:“李站长,俺让你想钱的事儿呢?”李站长说:“在媳妇那儿碰钉子了吧?人家谁不过日子,拿钱砸这无底洞?依俺看,只有纳入政府项目,就有资金了。不仅有资金,人啊,挖掘机啊,炸药啊都来了。”范少山叹一声:“难啊!”又问,“你兽医站得支持支持俺们啊?要饭的来了,你也得打发打发吧!”李站长想了想:“对了,俺就疼顾疼顾你们,昨儿个半夜一头牛跑了出来,撞倒了羊圈,把一头羊砸死了。你说啥仇啥恨?你把那头羊扛去吧!”

    范少山乐得不要不要的。顾不上充电,一手拎着一嘟噜充电器,一手扶着肩上的死羊,就往山上走。早早赶回去杀羊,给乡亲们炖羊肉,煮羊杂汤。走着走着,手机响了,范少山边走边打开看,原来是银行短信,已经接收两万元!这是杏儿往自己卡里打的。杏儿是刀子嘴,豆腐心。关键时刻还是她帮你呀!这才是重情重义呢!范少山眼泪下来了。晌午,羊杀了,做了好几道菜,全是羊的零件儿。范少山让人把那几个走了的乡亲也叫了来,吃羊肉。吃完了,愿意走的走,愿意留下的留下。又放了话:“打明儿个起,天天猪肉炖粉条。”这句话一撂,哪还好意思走啊?

    杏儿的两万块剩下七千,不能全抖搂了。眼看就要过年了,咋也得让乡亲们开开心心过个年啊!停工的时候,范少山给修路工人每人发了三百块钱,买年货。剩下几百自家留着过年。

    工地都收拾停当,余来锁和范少山又去了一趟隧道。隧道里黑咕隆咚的。两人头戴矿灯,将隧道照得雪亮。余来锁用步子踱着,到了尽头,余来锁说:“102米。”余来锁步子有准儿,跟用皮尺差不多少。当初村里头分责任田的时候,都是他用脚量的。余来锁关了矿灯,躺在隧道里。范少山也关了矿灯,躺了下来。隧道里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余来锁说:“少山,你咋想的?”范少山说:“高兴啊。掘进一百多米了,不容易啊!”余来锁笑了,笑得有点儿瘆人,笑声在隧道里嗡嗡响。余来锁说:“两三个月,二三十人,就干了这么点儿。这啥时才是个头啊?你知道,表弟跟俺咋说的吗?照你们这么干法,起码三十年,三十年啊!到那时,俺老得都走不动了,抡不起大锤了,握不住钢钎了。还干啥呀?俺无儿无女,谁能替俺接着干啊?你能,就忍心年年都把杏儿抛下,凿石头凿到老吗?俺不想干了,不干了。过了年,俺就下山,到布谷镇住去。一个人过个清清静静的日子。不干了,不干了。忒苦啊!”黑暗中,余来锁放声大哭。范少山心里头打翻了五味瓶,不是滋味儿,一个劲儿抹眼泪。他知道余来锁心里头苦,从来都是在人前乐呵呵的,好多苦楚都在心里头积压着呢?谁受得了啊?就让他在这黑灯瞎火的地方哭一场吧!

    回到家,李国芳这个当娘的,都快认不出儿子了。破烂的军大衣,棉絮都出来了,一疙瘩一块的。范少山的脸被冷风吹得像树皮,一点光泽都没有,干裂的嘴唇,一道道小口子。再看他的手掌,虎口也裂开了,渗着血。范少山叫了一声娘。李国芳愣愣地端详着儿子,跟丢了魂儿似的说:“老天爷啊,你把俺儿子咋啦?”李国芳的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她的身体紧紧贴着儿子,儿子用双臂抱着娘。娘喃喃说:“儿子,咱不干了,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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