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山风,刮个不停啊(1) (第3/3页)
弯弯肠子,就跟范少山的前妻迟春英一样。她觉着,欧阳春兰透明得像水晶啊,就像活脱脱的自己。欧阳春兰说:“大哥是个暖男啊,就想借个肩膀靠一靠。那次喝酒,有一秒钟,我就觉着爱上他了。一秒钟后,认为他就是大哥,可以无话不谈的大哥。想想,我也不会找一个结过婚的男人啊,不吃别人嚼过的馍。横刀夺爱,你就多了个仇人,你说是不是?嫂子,你要是对我不放心,我就离开白羊峪,若是放心,我还在这里教书。”欧阳春兰提到了她的爹娘,两人整天吵,吵了多半辈子,没停。欧阳春兰说:“你们离婚吧。”离了三回,又合了三回,还吵。习惯了,也就这样了。男人和女人,每一对都不一样。谁会喜欢每天吵吵闹闹过日子?真不愿意看见他们这样。这也可能是欧阳春兰不愿回家的原因之一吧。走在山冈上,两人说着,心就近了,后来,两人就成了闺蜜。
高辉看着那片复耕地,盖了几间房,挂了牌子:“白羊峪农场筹建处”。范少山和余来锁商量,就让高辉当场长。高辉那脑瓜转得快,毕竟是拿过电玩大奖的。你放牧涵养土地,让别村的人把牲口赶进来干啥呀?干脆咱自己个养不就得了吗?他把农场用铁丝网围了,买了一百多头牛放进去,白天撒欢儿,晚上关进圈里头,还有,投放些精饲料。牛羊能不长膘吗?这事儿,范少山也想过,可没钱啊!把自己个圈在原地了,打转转。高辉说:“没钱,你找有钱的。和他合伙办养殖场,咱出地,他出钱。签三年合同,三年后咱的农场就可以用了,到时候,该种金谷子,种金谷子,该种大棚菜,种大棚菜。”找谁呀?杨场长,采石场的。前头说过,杨场长帮了白羊峪大忙,开山修路的炸药是人家提供的。杨场长有钱,采石场不怎么景气,堆着大量石头,卖不出去,他就想着别的投资渠道。做了前期考察,养肉牛不赖,正愁没场地呢!正是要啥来啥。
顺风顺水的日子,过了几天,出事儿了。有人举报,白羊峪占用基本农田养牛。上面来人了。这里是基本农田,不能搞养殖。有人开来了推土机,要推房子,推牛棚。咋回事儿啊?俺这是在破厂区复耕的耕地啊,咋就成了基本农田啦?范少山研究过,啥是基本农田,那是国家划定的保护区,永久性耕地,不得随随便便占用的。你不能建房子,不能挖鱼塘,不能搞养殖,只能种庄稼。人家卫星遥感监控呢,你就是垒个鸡窝,都能发现。轻者拆除罚款,重者把牢底坐穿。那可是“高压线”啊,碰不得。眼下这三百亩地,只能算普通耕地,你这耕地有危害元素,根本不能种庄稼,还谈啥基本农田啊?将来土质变好了,长出金灿灿的金谷子,国家看得上眼,划归保护区还说不定呢!你这半路杀出了程咬金,啥意思啊?不让你们随便放牧生气啦?看着俺们养牛眼红啦?想撕毁协议啊?白羊峪人都来了,挡在推土机前,不让进院子。田新仓拿着镐头站在前头,高喊:“田是俺的!地是俺的!誓与土地共存亡!”人们都跟着田新仓喊,范老井嗓子都哑了。他想若是自己个还有猎枪,咋的也要冲天上放一枪,杀杀他们的气焰。范少山报警了。警察来了,先让双方冷静,以免发生冲突。徐胜利书记也被惊动了。徐书记知道这事儿,把前因后果都说清楚了,余来锁也拿来了各种手续和合同,有关人员才走了,说是一场误会。大王庄的书记、村长让徐书记狠狠训了一通:“你俩干不了说话,有人干!你俩懂法不懂法?一对法盲!大王庄的工作能开展吗?先停职反省,接受组织处理!”如今,村庄的书记、村长都是香饽饽,每月政府拿工资的。有了这顶小小的乌纱帽,家人族人都沾光。所以说,镇书记能把村官训得跟小鸡子似的,这还当着在场的乡亲们呢。大王庄村的不敢说啥,白羊峪的人可乐颠儿了,一个劲儿地叫好,鼓掌,田新仓还扭起了大秧歌。
眼下,白羊峪是抱团取暖,走的是集体化的道儿,村民们都入了经济合作社。杏儿在北京的菜摊儿,有白羊峪的金苹果专柜,销路还是没打开。实体店不中,那就走电商,小兰帮着跑,末了,与“利民汇”电子商务建立了合作伙伴关系,这可是大好事儿啊!可头没开好,没能进入销售榜单,挂了。听了这信儿,范少山的心气儿咣当掉下来了。还有一张牌,那就得看“私人定制”了。“私人定制”是咋回事儿?这还是孙教授提出来的,这有讲究。说白了,一句话,就是客户要啥样的苹果,你就给他种啥样的苹果。再细说,就是在苹果的包装上做文章。今年,客户预订的是带字的苹果,有让你苹果上印“福、禄、寿、喜、恭喜发财”的,是给老人祝寿;有如“幸福”“吉祥”“快乐”“牵手一生”的,是送给小情侣的。是杏儿从婚庆公司、养老院抢来的订单。这事儿,对白羊峪人来说,是大姑娘坐轿,头一遭。这可是个细致活儿啊!从疏花、疏果起,你就要想着优先培育好果儿,再从好果儿中选出优果儿。然后,将印有客户指定文字的膜贴在苹果上。接着呢,你还要定期转果,保证苹果受光均匀,这才能把贴上去的字,清楚地“长”在苹果上。苹果长出字来,也就长出钱来了。价格高出没字苹果的一大截。可到了白羊峪这儿,没经验啊。找了农技站刁站长,他也不懂,指导不上去。结果呢,字儿有的清晰,有的模糊。关键是,苹果有的大,有的小,结账时,人家没给你想的价儿。苹果这事儿,一年白忙活了。咋办?范少山打定主意,把苹果“放养”,一年里,不管了,随你去。
高辉当着农场场长,眼下管着养牛,担子不轻,而且人家干得有声有色,明眼人都看出来了。村里要给高辉开工资,也是最高的。这工资的事儿,也是村民代表同意的,可有人背地里就说三道四了。余来锁是村民组长,“白腿儿”是会计,高辉又是“白腿儿”的儿子,这事儿有没有勾连啊?关键是余来锁跟“白腿儿”明铺暗盖,这里面说得清吗?你范少山肯定溜须余来锁啦,为啥呢?你当年用猎枪打掉人家一只耳朵,亏欠人家嘛。你听听,这都啥理由啊?范德忠护犊心切,听不得别人说儿子半句不是,当下跟人吵了起来。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这辈子跟谁红过脸啊?就是因为儿子啊。少山因私能回老家吗?北京好端端的日子啊!你拍拍良心,还有吗?没了,让狗吃啦。回到家里,范德忠一肚子气没消。范少山得知情况,就软言细语,哄着老爹:“说啥就让人家说嘛。嘴长在人家脸上,随他去。咱白羊峪的账目清楚着呢!镇上都知道。俺再说说农场,眼下养着肉牛,赚钱。咱和杨场长五五分成,多好的事儿啊。人家高辉整天操操持持,他拿的工资是从养牛场出的,是应得应分的。总不能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吧。大王庄那片地,是通过复耕做的土地流转,签好合同了。咱通过养牛,先把土地养肥了,到时候种金谷子,全国全世界独一份,您说赚钱不赚钱?”范德忠听得心里头热乎。心想,儿子懂事儿了,说话中听了。就说:“日头从西边出来啦?会哄你老爹了。”范少山嘿嘿笑:“您开心就好啊。”范少山想,爷爷、爹娘都老了,老小孩了。往后的日子,就是多哄哄
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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