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祥 (第2/3页)
饺子请客。
有一天他收到一封家信,请我替他看看。我以为他骗我,我不信他不认识字,我不肯念给他听。他再三请我,我只好念了,又解释给他听,他非常快乐的样子,显得浓厚的趣味笑道:
“侬邪气好!”
接着他恭维我一阵,说能识字是几多几多好,他一定请我教他。可是后来他又说识字是一点用场没有的,只有手枪才真使他羡慕;于是他说了些一段段的故事。有一次,那是他在上海杨树浦的时候,他是一个汽车夫,替一个亲戚运了几支这个家伙,他悄悄拿了一支,在旷地上,朝一只狗射击,砰的一下,那狗就跳起来,汪汪的乱吠,叫得不知多响,它并没死,子弹只打进它屁股。他却真乐,直到现在说起,还不能不咧着嘴笑,而且连说着“勿骗侬,真惬意……”他又说,有两次,一些人抓他去开会,他几乎闷死,给了他两卷纸头,要他去发,他就通通给了烧饼摊。他说:“真正鸭屎臭,”他常常要加这末一句的:“啥人要看,看了有啥用场,弄得勿好,巡捕房里吃官司哉,打屁股,吃洋火煺,就算同侬客气,勿值得!有了手枪,管侬啥人,先下手为强,拼拼总勿冤枉。我最恨最恨的就是纸头,有本事写写,总归没有用场格!”
过了几天,他把别人买来的现成纸笔拿来请我写几个字教他,我就依他写了下面的几个字:“陈伯祥,本事巧,臭虫咬,睡得好。纸上两行字,三天认不了!”他每天把这几句话在口头上念,用笔点着念,他远不如一个小孩,我不知道他念了几天,总之,不特没有把字认进去,就从没有念顺口。他一念的时候,大家便笑他,他自己却从没有笑过,我疑心他就只想逗大家笑笑。
有一天,他要上街了,我当然不会知道是什么事。他穿得十分整齐,条子纺绸的短褂和长裤,还有一双黑皮鞋。稀稀垂在低额上的几根黄发,用了一点油梳上去了,摇摆着走出去,神气地向我说:“晏歇会!”颇有一点大亨的样子。“大亨”两个字是他告诉我的,他常常故意同我说:“侬嘛,是大亨,阿拉是瘪三。”
回来的时候,他带回一把檀香木折扇,这扇子同他的衣服很配衬,所以我说很好。他快乐极了,一定要我在那白纸上写点东西,后来我在那上面写了一个骂人的,大约是骂做官的故事,故事幽默,他很满意的样子,题款是“伯祥大先生嘱书”。
他不只这一套漂亮衣,他还有几身。可是他在家的时候,连短黄裤都舍不得穿,他说要是在上海他老早就穿起上大世界去白相,他打野鸡就从来不吃亏,漂亮,架子,老门槛。我相信他并不全是吹牛。
日子太长了,大家像住在荒岛上似的,一天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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