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三分练,七分吃,剩下九十分靠睡觉  朕真的不务正业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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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三分练,七分吃,剩下九十分靠睡觉 (第3/3页)

“铭毅鞋行的少东家刑彦秋,他现在都已经二十四岁了,是七个孩子的父亲,但是他没有妻子、妾室,他甚至不给那些生育子嗣的女子一个名分。”这位士大夫侃侃而谈。

    “我问他为何不肯成婚,他反问:为什么要成婚?我这一辈子,我自己过得舒服就是,父亲让我传宗接代,我也做了,孩子长大了,谁强我就把家传给他。至于这孩子是否恨我,死后是否扒我的坟,又何必在意呢?”

    “我继续追问他,为何不在意呢?他告诉我,死了就是死了,黄土一抔,何必在意。”

    刑彦秋朱翊钧当然知道,他现在脚下的鞋子,就是铭毅鞋行做的,价格不菲,朱翊钧并不知道,这小子居然还没成婚!

    连有点懒散的张居正都精神抖擞了起来,看向了皇帝陛下,带着浓烈的不安和焦虑。

    任何一个国家都存在一个基本盘,这个基本盘是国朝存续的基石,就连大光明教最近也找到了一批自己坚实的基石。

    连费利佩都有自己的梅斯塔协会,由牧羊人组成协会,这些牧羊人,成为了无敌舰队的海军、修建了无敌舰队、成为了大方阵的一员。

    同样,这个基本盘,也是最方便、最容易、最简单可以被欺压和朘剥的人群。

    他们既不似狡诈之徒无法无天,又不似有权有势的肉食者一样,有人为他们撑腰,每当王朝轮回,都代表着皇帝、朝廷、官衙、势要乡贤等等肉食者,已经把基本盘敲骨吸髓,基本盘极度萎靡时刻了。

    从很早的时候,朱翊钧就知道,坚实的基本盘、拥趸,甚至不需要全部人口的百分之一,就可以稳定维持政权的存在。

    现在,自由学说,似乎在解构大明的基本盘,在否定社会身份应该承担的责任。

    之后的聚谈,朱翊钧已经无心继续听下去了,张居正反倒是兴致勃勃,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已经退了,这些事儿,留给陛下去头疼就好。

    相反这些士大夫们来自天南海北,他们讲着各方的风土人情,让张居正非常感兴趣。

    朱翊钧回到通和宫后,下章到了松江府,询问刑彦秋不成婚,在松江府是否是一个普遍的现象。

    七天后,松江知府胡峻德,给了皇帝陛下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这种现象并不普遍,整个松江府适龄未婚的势豪富商巨贾之子,一共才三个,而且还有一个是刚刚丧偶,不打算续弦;

    坏消息是,养外室的现象,在家产万银以上的家庭,十分普遍,而且和离这件事,不再被人指指点点,甚至视为正常。

    这代表着陛下担心的事情正在发生,大明坚实的家庭伦理关系与制度,正在被冲击。

    在黄金和白银这些货币展现出无所不能的魔力,金钱异化和自由学说的冲击下,旧的家庭伦理关系遭到了极其严重的冲击。

    而松江府地面官员给出的答案是:不做理会。

    人心里都有一杆秤,自己的付出值不得值得,都会放到秤上去考量,觉得值得就去做,觉得不值得就不必去做,如果过分的干涉,反而会显得朝廷多管闲事。

    行政力量从来不是无所不能的,过分的阻止,反而会让路变歪,朝廷能做的顶多是引导,大明的行政力量有限,具体到自由派这件事上,朝廷的主要精力,要用在防范极端自由派上,而非有限自由派上。

    “那就再看看吧。”朱翊钧朱批了松江府的奏疏,大明这艘大船在转向,在开海的路上越走越远,松江府作为大明开海、变法维新的桥头堡,自然会受到各种思潮的冲击。

    就像是个大熔炉一样,各种思潮学说,都要在这个熔炉里过一遍。

    都是维新变法路上,必然要经历的坎坷。

    “臣倒是觉得,儒学仍然会最终取胜。”李佑恭常年在外,东奔西走,他甚至去过一次金山国,去的地方多了,见得多了,他觉得儒学仍然有旺盛的生命力,并且会在万历大思辨中,大获全胜。

    只不过那时候的儒学,就不是复古儒学士们想要的儒学了。

    甚至李佑恭认为,保守派会围绕着儒学,仍然牢牢的占据统治地位,并且儒学仍然是社会的主流思潮。

    李佑恭继续说道:“儒学最大的问题,其实和大明之前的问题一样。”

    “儒学最大的问题,就是它这套纲常,无敌于天下,没人可以对它形成威胁,和大明在国初无敌于天下,几无敌手的情况是相似的。”

    “无敌久了,慢慢就会走进了迂腐的死胡同里,一旦儒学士们,感受到了自己的地位遭受到了威胁,就会求变。”

    儒学从来不是一成不变,这套学说也会不断的改变,来适应于当下社会,并且在博采众长,去其糟粕后,获得最终的胜利。

    事实上,儒学正在发生改变,连商周同源,都是可以讨论的内容了。

    李佑恭说的话,其实就是松江府地面官员想说,却没说出来的话。

    松江府地面给的建议是不做理会,其实真正想说的是:这股思想上的碰撞,不会伤害到皇权,想要伤害到皇权的地步,怕是几百年也走不完。

    儒学是久经考验的封建礼教,陛下虽然掀了孔府,破了儒学的神圣性,不代表儒学已经失败,相反,儒学在历史上,不止一次的失败,但每次都可以卷土重来。

    儒学这股强横的生命力,完全是因为其可执行性很强,现在儒学最重要的任务,就是适应生产力提升和生产关系改变。

    朱翊钧琢磨了一下,也点了点头,儒学在改变,士农工商新解、商周同源、积极主动拥抱矛盾说,并且吸纳矛盾说方法论,是儒学士的改变,也是儒学的改变。

    当然,和儒学有点针锋相对的阶级论,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

    “陛下,王司徒的身体,可能不太行了。”李佑恭见陛下处置了今天的奏疏,告诉陛下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度数旁通、勾稽天下田亩、再建卫所发军饷实物、大明财相王国光已经有些大渐了。

    李佑恭低声说道:“陛下,王司徒今年都八十三了,喜丧。”

    作为陛下的伴读、陪练,李佑恭非常了解陛下,陛下从来不是薄凉寡恩之人,至情至性,王国光这个年纪,自古都是喜丧,但陛下依旧会感慨悲伤。

    朱翊钧久久无言,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道:“摆驾,去看看吧。”

    他见到王国光的时候,王国光正躺在一棵柳树下,呆呆的看着柳树吐新芽,当他听到陛下驾到的时候,挣扎着想站起来,但最终没能成功,他摇头笑着说道:“见过陛下,容臣失礼,实在是不能起身行礼了。”

    “何必多礼,坐坐坐,好生修养就是。”朱翊钧疾走了两步,坐在了王国光面前。

    “陛下到了,臣也该走了。”王国光看着陛下的模样,才笑着说道:“大明现在真的很好很好,恨不能多看两眼。”

    朱翊钧不喜欢离别,但他这个人间帝王,留不住岁月在人身上的刻痕。

    反倒是王国光,在生死之事上,看起来比朱翊钧要豁达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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