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52章 黄河上天,人头落地  万历明君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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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 目录 下一页 简介

    第252章 黄河上天,人头落地 (第1/3页)

    十月十一,徐州,云龙山。

    山分九节,蜿蜒起伏,昂首向东北,曳尾于西南,状似神龙,因而得名云龙。

    所谓仙灵共鸣,或许正是这个原因,云龙山引来了真龙驻跸,就盘踞在云龙山上的兴化寺。

    当然,这是当地百姓的说法。

    毕竟行在(天子巡行驻地)对外宣称,是皇帝仁德,既不愿进城扰民,也不想盘桓州衙,影响官吏办公,理由太过冠冕堂皇,实在不如龙类相引的说法有传唱度。

    但不管怎么说,占地近百亩,庙宇百余间的兴化寺,已经被皇帝一家鸠占鹊巢好几日了。

    诚心礼佛的礼佛,喜欢游山的游山,无事消遣就找条小溪钓钓鱼。

    云龙山北麓,溪水潺潺,顺流而下。

    岸边一块凸起的大石头,方方正正,好似石床。

    石床之上躺卧着一道人影。

    刚过巳时,日光透过密林洒下,照出人影的真身,正是一身常服的万历大闲人。

    朱翊钧一手托着后脑,一手拿着书,不时间将垂在一旁的钓竿捞起,解开缠住鱼饵的枯枝烂叶。

    虽然毫无所获,却也显得悠闲自得。

    可惜万历大闲人终究不是真的闲,听着身后的脚步,朱翊钧便知道独自放空的时间已经结束了。

    “一早就听说陛下视查完了徐州水次仓,臣妾问起魏公公,他还非说陛下没回来,敢情是躲在这里钓鱼。”

    一道女声打破了山涧静谧。

    朱翊钧拿着书,从躺卧变成侧卧,也不回头:“刚来,刚来。”

    钓鱼的说刚来,跟贪官污吏说刚伸手一个意思,做不得数。

    李贵妃款步走近,顺势也坐到卧石上,给皇帝揉捏起肩膀来:“陛下怎么情绪不佳?可是视察永福、广运二仓时,发现了什么纰漏?”

    皇帝老早就放出风去,要视察水次仓。

    结果真到了视察的时候,却草草结束,着实奇怪。

    朱翊钧背对着李贵妃,语气中带着意有所指的讽刺:“提前知会的视察能出什么纰漏?自然是稻谷满仓,政通人和。”

    所谓水次仓,就是建在水边或码头边上的粮仓,既可以做仓储,又可以做转运粮食的中转站。

    正是因为这种特性,仓储的粮食很难核查,今天看到的仓储粮,或许根本就是明天应该运走的漕粮——若非有此方便,就该起火了。

    想确认徐州水次仓储粮状况是不是真如张詹所说,还得抓个合适的时机。

    李贵妃见皇帝不愿多说,心知不能细问,便换了个话题:“既然如此,那多半是陛下手中之书,害得陛下心绪不佳了。”

    朱翊钧笑了笑,知道这是后妃扯着由头与自己解闷。

    不过他也不扫兴,深以为然道:“陆深这厮,确实不当人子。”

    说着,便回过头,将手中记录世宗南巡经历的《圣驾南巡日录》递给李贵妃。

    李贵妃顺势坐到皇帝身侧来,好奇接过书册:“世宗当年都赞陆文裕,学识优良,性质敏达,如何一篇日录竟惹恼了咱们今上?”

    日录就是日记,每天一篇,也不需要多深的功底,蒙童都能提笔就写。

    陆深号称松江府上海县的文坛明珠,根柢学问,切近时理,可没理由这般不堪。

    朱翊钧将头拱到李贵妃身上,换了个姿势,解释道:“倒不是文字不端,就是字里行间太过清贵,看得烦心。”

    毕竟死了几十年的人,评价起来也懒得留口德。

    李贵妃粗略翻了几页,神色颇为不解:“清贵?”

    她怎么没读出来?

    朱翊钧嗤之以鼻:“这厮作为南巡先行官,视察风土,探访民情,结果通篇都是些什么‘悠然有乡思情’、‘诸峰甚秀’、‘登高阁观宋太祖画像’,简直不知所谓。”

    这跟公费旅游有什么区别?

    这还不如世宗单枪匹马,日行三百里来得朴素。

    李贵妃坐在皇帝身边,津津有味看了起来,口中不忘宽慰:“陆文裕已然算简朴长者了。”

    “喏,陛下你看,二月十五,仅食一餐;十七,疲倦至极,借民居小憩;二十,烧柴取暖,只喝热汤;二十七,市中居民供应汤饼;三月三日,吃豆饭,难以下咽。”

    朱翊钧瘪了瘪嘴。

    小李要是知道陆家嘴的陆是哪个陆,是决计说不出这种话的。

    当然,就陆深本人来说,确实也算不上铺张,哪怕徐霞客那种没官身的,都能靠名望让当地官府主动配备挑山工,更别说陆翰林了。

    这待遇放在士大夫里,说是餐风露宿都不为过。

    他顿了顿,到底还是说出陆深哪里人烦人:“朕就是烦他视百姓如无物,所谓探访民情,全篇数千字,竟只记了九个字!”

    李贵妃闻言,仔细翻看,终于从夹缝里找到关于民情的记载。

    三月辛巳,晓发,午过姚店,途见饥民跪,号者相续。

    确实只有短短的一行,没什么画面感。

    但这算不上陆深的罪过,日录文集都这样写,甚至皇帝这番评语传出去,反而是皇帝刻薄。

    不过作为枕边人,李白泱对皇帝反而比外朝多几分了解。

    她合上日录,说着体己话:“陛下哪里是烦陆文裕,分明是联想到南巡路上的所见所闻,心中烦闷。”

    皇帝前晚回行在的时候就脸色不太对了,陆深显然被恨屋及乌了。

    朱翊钧神情一滞,旋即叹了口气。

    他顺势枕倒在李贵妃的大腿上:“一半一半吧,士大夫清贵的模样本来就挺烦。”

    集体意识是有力量的,也只有看到这些士大夫高高在上的做派,才知道为百姓服务成为“正确”,何其难得——至少骂士大夫脱离百姓,不会反诘说皇帝刻薄。

    至于另一半,烦心事可就多了。

    朱翊钧连连叹息:“光躲在紫禁城里看奏疏,只觉得欣欣向荣,千好万好,出门一趟吧,这也不好,那也不对。”

    “你别看‘饥民跪,号者相续’也就短短几个字,朕偶然间映入眼帘,一天都吃不下饭。”

    “一路上的胥吏也不干什么人事,设卡拦税,猖狂至极,李如松这个视察兵备先行官当面,都有人壮着胆子上前勒索。”

    “还有,之前路过临朐县的时候,得知有个累世农桑、诗书传家的临朐冯氏,姐姐听过么?”

    皇帝躲在后妃怀里,絮絮叨叨说着一路上看到的事。

    李贵妃替皇帝理着头发,回忆片刻后答道:“前元万户侯冯才兴的冯氏?听说一度流离到江南,一直到冯裕中进士后,才重返临朐,立起阀阅。”

    “而后冯裕、冯惟重、冯惟讷、冯子履,一门四进士,代代不绝。”

    “延续两朝而不倒,一度为天下望族传唱。”

    到底是世家女子,说起这些如数家珍。

    朱翊钧闻言不禁失笑,两朝?太小看人家了。

    一门十几个进士,传承有序,明朝倒了人家都不会倒。

    到了后清,冯溥照样做文华殿大学士,同治年间更是敏锐转型,让冯桂增做个手握兵权的振威将军,若非天道示警,甚至还能再往后数数。

    朱翊钧被阻隔了视线,看不到李贵妃的脸,反问道:“姐姐可知道,坊间百姓是如何唱冯氏的民谣?”

    也不待李贵妃回应。

    朱翊钧对此自问自答,轻声吟道:“只知临朐有都堂,不知北京有皇上。”

    “啧,若不是张辅之点了冯氏的名,让朕到临朐亲自见识了一番,实在不知彼辈如此威风,简直训官府如犬马。”

    社会各个阶层的力量对比是很难通过奏疏感受到的。

    嘴上念叨着世家望族,可没有亲眼见到来得实在。

    朱翊钧将头从大腿上往外拱了拱,好对上李贵妃的视线:“说到这个,还是僧道常怀敬畏,时时不忘称量朕的面子。”

    “姐姐还记得,朕六年前曾与僧道约法三章,遏制高利贷的事么?”

    六年前,他巡视北直隶期间,顺道将高利贷收拢到户部账下监管。

    甚至并未限制太多,只是要求到户部备案、框定出一个利息上限、不许利滚利三条而已。

    李贵妃自然还记得这事,点了点头:“臣妾记得户部与原申道长、弘法大师扯了许久的皮,最后议定利息上限为年息四成。”

    按照大明律,凡私放钱债,每月取利不得过三分,换算下来年息是36%。

    乍一听一通操作下来,高利贷利息更高了,实则上还是双方互相退让的结果。

    要知道,大明律在执行上很大程度上就是摆设,民间按九出十三归这种贷法,年息能冲到300%往上。

    如今皇帝既不许牵房扒牛,又不许利滚利,僧道放贷的收入下去了,坏账上来了,多要几分利就是为了弥补这部分损失——否则人心不足,普遍性违法,朝廷也杀不过来。

    朱翊钧啧了一声:“那只是北直隶!”

    迎上李贵妃疑惑的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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