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 红妆素槨 (第1/3页)
“回珍大奶奶,敬老爷系玄教中吞金服砂,烧胀而殁。”王太医回过话儿,便拱手退在一旁。
尤氏脸面铁青。贾蓉不知所踪,尤氏本道谋算着设计其身死,奈何先是贾珍不肯,跟着陈斯远又自个儿否了此策,她便只好听命行事。
公公素来在玄真观避祸,不理家中庶务,活似泥胎木雕,乃至于贾珍父子愈发恣意妄为。可就算是泥胎木雕,但凡有一口气在,贾珍都会顾忌几分……如今公公一去,只怕往后贾珍愈发没了管束。
眼看尤氏面色不好,一道士慌得回说:“原是老爷秘法新制的丹砂吃坏事,小道们也曾劝说‘功行未到,且服不得’,不承望老爷于今夜守庚申时,悄悄的服了下去,便升仙了。这恐是虔心得道,已出苦海,脱去皮囊,自了去也。”
这话三岁小儿尚且不信,更遑论是尤氏?她只是不听,依旧命仆役锁了众道士,一面打发人去催请贾珍。
又见玄真观逼仄,实在不好停灵,便吩咐先将贾敬装裹了,挪去铁槛寺。此时时值盛夏,外间酷暑难耐,尸身不好停放。
管事儿的婆子提点一句,尤氏便打发管事儿的四下采买冰块。
忙忙活活好半晌,眼看外间暮色四合,贾敬尸身方才挪至车架上,便有贾珍领着众仆役打马而来。
那贾珍跌跌撞撞掉下马来,哭嚎半晌,立时要寻众道士的晦气。尤氏劝说了半晌,方才将暴怒的贾珍劝下,随即夫妇两个一路护着贾敬先行往铁槛寺而去。
京师但凡大户人家,大抵都有冬日采冰积存地库,以留待夏日消暑之用。便是如此,夏日里也大抵不够用,总要去市面儿上采买。
贾敬虽不曾袭爵,可丧事却不好简慢了,起码要停灵五七,算算靡费的冰块只怕合东西二府之积存也不够用。
不拘是真孝顺,还是孝顺给外人瞧的,贾珍都掏出大笔银钱采买冰块,待翌日贾琏来铁槛寺帮衬,贾珍又打马往关外而去——老太妃入地宫之后,圣人听了医嘱,便提前月余往关外北巡而去。
贾敬虽是白身,却出身宁国府,从前又是东宫属官,其人殡天,于情于理都要奏请圣人给些哀荣。
亏得圣驾此时走的不算远,贾珍往返七八日,到底请了圣旨来:贾敬虽白衣,无功于国,念彼祖父之功,追赐五品之职。令其子孙扶柩,由北下之门进都,入彼私第殡殓。任子孙尽丧,礼毕扶柩回籍外着光禄寺按上例赐祭。朝中自王公以下,准其祭吊。钦此。
另一边厢,尤氏留在铁槛寺治丧,因放心不下宁国府,便请了邢夫人、尤二姐代为打理。
待贾珍请了圣旨回转,挪棺回宁国府,料理停灵事宜自不多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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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这日小祭之时,陈斯远留心观量。惜春依旧不曾往宁国府来,大老爷贾赦也只在前头帮着答对宾客,却一步也不曾往灵棚来。
而贾珖、贾珩等竟习以为常,陈斯远便暗自思量,看来自个儿琢磨的没错,惜春八成是贾赦的种。
至申时过半,陈斯远施施然从会芳园回转清堂茅舍,谁知方才换过一身砍袖衣裳,邢夫人便寻上了门儿。
晴雯还张罗着伺候陈斯远更衣,谁知邢夫人自个儿已经进来了,抬眼只瞥了一眼便道:“远哥儿是我外甥,也用不着这般避讳。你们暂且退下,我有些事儿与远哥儿计较。”
苗儿、条儿两个低眉顺眼,香菱、晴雯不疑有他,告退一声儿便一并退下。
内中只余二人,邢夫人一屁股落座椅上,禁不住一边打扇一边略略扯开领口,蹙眉抱怨道:“真真儿热死个人,你可知东府单是买冰就抛费了上千两银子了?”
陈斯远附和着应了一声儿,见邢夫人脸面、脖颈上沁了一层细密汗珠,便将冰盆挪过来,抄起一柄芭蕉扇为其纳凉。
当下笑着问道:“珍大嫂子回了府,还用得着你继续看顾着?”
邢夫人道:“尤二姐到底年轻,看顾孩儿还算妥帖,旁的事儿哪里指望得上?再说她三天两头过府来寻晴雯,我怎么听着这二人好似合伙儿做了买卖?”
陈斯远笑着点头,便将尤二姐与晴雯合伙开喜铺的事儿说了。
邢夫人听罢便有些期期艾艾,半晌才道:“总听你说晴雯那小蹄子的女红极好,听说还绣了屏风?”
陈斯远闻弦知雅意,便道:“如今她也不得空,倒是有个现成的炕屏。你若是得意,回头儿我给你送去。”
邢夫人顿时心满意足,禁不住蹬掉绣花鞋,探出丰润菱脚在陈斯远腿上蹭来蹭去。
陈斯远本就燥热难耐,探手便擒在手中,抓痒几下,痒得邢夫人咯咯笑着往回抽腿,这才叱道:“少作怪,这会子门窗都开着,你还想让人瞧了去不成?”
邢夫人媚眼如丝,哼哼两声儿这才作罢,显是心下想的紧了。端起凉茶呷了一口,这才凑过来道:“哎?这几日我怎么瞧着蕹哥儿不大对?”
陈斯远面上一僵,旋即神色如常问道:“哪里不大对了?”
邢夫人思量着道:“我瞧着珍哥儿媳妇也不大亲近那孩儿,蕹哥儿长的与珍哥儿媳妇不大像,反倒与她那二妹妹有些挂相。”
废话,尤二姐才是尤老娘的亲女儿,尤氏不过是继女,丑哥儿自然与尤二姐更像一些。
这事儿不好与邢夫人说,免得回头儿她再传扬出去。于是陈斯远便道:“外甥像舅……没舅舅就像姨娘,这有什么可稀奇的?”
邢夫人总觉得有些不大对,一时间却想不出哪里不对,于是只得揭过此事,转而说道:“二房这几日往王家跑得勤快,也不知心下憋了什么坏呢。凤丫头也真个儿不中用,连个琏儿都拿捏不住,反倒落在二房手里成了把柄。
我看凤丫头是抵不住了,你不若帮着出两个好主意,总不能任凭偌大的荣国府落在二房手里吧?”
王夫人往王家跑,为的是宝玉吧?怎么到邢夫人嘴里就成了图谋荣国府了?
陈斯远叹息一声儿白了邢夫人一眼,说道:“有娘娘跟王子腾在,如今就算老太太、二嫂子都帮着你,你也奈何不得二房太太。我劝你还是消停消停吧。”
邢夫人面上不满,嘟嘟囔囔几句干脆别过身去。
陈斯远哪里不知邢夫人所想?不过是撺掇着王夫人与凤姐儿继续斗下去,最好将贾琏斗死了,如此一来四哥儿正好承袭爵位。
人心不足蛇吞象,大抵便是如此。
邢夫人又来哄陈斯远,可见其一直不接茬,顿时心下着恼,很是腹诽了一番‘没良心的种子’,惹得陈斯远变了脸色,这才悻悻止住话头儿。
过得须臾,转而又说道:“大老爷昨儿个与我说,这几日便要寻老太太商议二姑娘的嫁妆事宜。”
荣国府不曾分家,姑娘出阁的嫁妆自然打公中出。可如今这情形,王夫人掌家只能勉力维系,四下拆东墙补西墙,哪里还出得起嫁妆银子?说不得便要动用老太太的体己。
陈斯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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