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 红妆素槨 (第3/3页)
“宝兄弟回来了,大伙儿都去荣庆堂瞧热闹,四妹妹不想去?”
惜春瘪嘴道:“她们整日里热热闹闹的,我却只盼个耳根清净。”
见陈斯远面上莞尔,小惜春又道:“莫看我小,那些糟烂事儿我也知道。争来争去的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何必呢?”顿了顿,想起二姐姐迎春明年出阁,那会子陈斯远也会搬出去,惜春顿时沮丧道:“也不瞒远大哥,我心下巴不得这个家彻底败了呢,到时候我便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刮去!”
陈斯远蹙眉探手将惜春的发髻揉做鸡窝,肃容教训道:“小小年纪少说这些不吉利的。你当做了姑子就真个儿六根清净了?想想智能儿!”
惜春顿时身形一缩。过得须臾方才说道:“也是,如今这世道,姑子庙里也不清净。”感叹一声儿,又压低声音与陈斯远道:“远大哥不知,先前智能儿偷偷来寻了我一回。”
“哦?”
惜春道:“是彩屏报的信儿,说是智能儿身无分文过不下去了。我与她相交一场,便送了一对儿金镯子与二十两银子……也不知她如今怎样了。”
陈斯远摇头不语,他也不知智能儿下落。
惜春又期期艾艾道:“姑子庙去不得了,只盼来日我落了难……远大哥能收留我。”
陈斯远哈哈一笑,道:“四妹妹这话儿说的,莫不是拿我也当了那等薄情寡义的?凭着咱们的情谊,这些话还用宣之于口?”
惜春也笑将起来,抬起小手悬停半空,道:“有些事儿总须得击掌为誓才好,不然我哪儿来的脸面去求远大哥?”
“好,那就一言为定。”
啪——
一大一小两个巴掌击在一处,惜春面上果然松快了几分。恰此时遥遥有宝琴招呼,惜春应了一声儿,又朝着陈斯远吐了吐舌头,道:“才想起来,应了宝琴一道儿用晚点。远大哥,我先走一步。”
陈斯远笑着应下,目送小惜春一路快行,终与宝琴聚首,二人又嘀嘀咕咕往这边厢观量,陈斯远便朝着二人摆了摆手。宝琴摆手相应,这才扯着惜春往前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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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得晚点时分。
凤姐儿早已答对过甄家两个女人,这会子正歪在炕上蹙眉思量,一旁小丫鬟丰儿不住地打着扇子。
外间传来脚步声,却是平儿挑了珠帘入内。凤姐儿回过神来,见丰儿满头满脸的汗水,便道:“行了,你也一身汗,且下去歇着吧。记得看着巧姐儿多用些点心。”
丰儿应下,提着扇子交给平儿,扭身往东梢间而去。
平儿凑上前为凤姐儿打扇,规劝道:“奶奶还说巧姐儿,自个儿也没见用多少晚点。”
凤姐儿道:“闷热得实在吃不下。”
平儿不好再说,过得须臾,才试探着道:“奶奶,上回我说的事儿……奶奶思量的如何了?”
凤姐儿立时眉头紧蹙,说道:“我如今瞧着他就作呕,哪里还有心思想什么孩儿?”
平儿道:“可如今奶奶只一个巧姐儿傍身,难不成眼瞅着张姨娘回头儿生下男孩儿?”
凤姐儿嘴硬道:“她便是生了,也是养在我膝下。”顿了顿,乜斜平儿一眼,道:“你倒是个不嫌脏的……罢了,你我主仆这些年,我心下早拿了你当姊妹。回头儿与你二爷提一嘴,往衙门走一趟,将你身契放了。”
平儿心下激动,赶忙就要下跪道谢。
凤姐儿探手拦住,道:“做这个样子给谁瞧呢?我既是许了你,便总会作数。”
平儿本就是姨娘,来日放了身契,再被凤姐儿认为姊妹,论身份可就比张金哥还高了一筹。
平儿心下犹豫半晌,到底从汗巾子里翻出个纸包来,悄悄递给了凤姐儿。
凤姐儿扫量一眼纳罕不已,道:“这是何物?”
平儿面上讪讪,咕哝着道:“奶奶不是说作呕嘛,我思来想去,便托人从水月庵里求了药来。那老尼姑说了,再是贞洁烈女,用了此药也难保……”
凤姐儿愕然眨眨眼,忽而低声骂道:“脏了心肝的小蹄子,我拿你当姊妹,你竟给我拿了这等腌臜物什?”
平儿立时跪在炕上,道:“奶奶!天可怜见,我若不是为了奶奶,何至于舍了脸面去求这等腌臜物?但凡奶奶有孩儿傍身,咱们又何必理会二爷如何?”
眼见平儿言辞恳切,凤姐儿不禁红了眼圈儿,忽而就想起了上回老太太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为了平息贾琏惹下的祸端,宝贝疙瘩也似的宝玉巴巴儿送去北静王府大半个月,方才那会子王夫人的目光好似刀子一般,恨不得就将凤姐儿千刀万剐了。
再有,凤姐儿是吐出了不少好处,老太太更是话里话外点拨,规劝凤姐儿尽早养好身子骨,生个男孩儿。
可是……凭什么?
是贾琏自个儿弄坏了身子骨,生不出男孩儿与她凤姐儿何干?
凤姐儿心下恼火,幽幽道:“就算我闭了眼当被野驴压了一回又如何?他什么身子骨你还不知?”
平儿道:“二爷不用那加了料的点心好些时日,前日太医诊看过,说并无大恙。奶奶且试一试,万一就有了呢?”
凤姐儿心下委屈,却也知再没旁的出路,于是也不作声了。平儿察言观色,便知凤姐儿是默认了下来。
因是赶忙落地道:“二爷这会子还在东府,珍大爷留了二爷吃酒。等过会子我便将二爷引过来。”
凤姐儿哼哼两声,也不知是不是应了,平儿便笑着赶忙去等贾琏。
晚点还不曾撤下,凤姐儿呆呆发怔。待回过神儿来,一眼便瞧见炕桌上的纸包。略略咬牙,凤姐儿拆开纸包,眼见内中是红褐色的粉末,嗅之味道古怪。
又暗咬银牙,将那粉末和在茶水中。
不一刻外间日沉月升,随即隐隐传来平儿吩咐声儿。又俄尔,才有平儿打了珠帘,两个粗使婆子哼哼着将一滩烂泥也似的贾琏搀扶了进来。
凤姐儿抬了衣袖遮掩口鼻,厌嫌地往一旁挪了挪身子。待平儿送过两个粗使婆子,凤姐儿才道:“他这般模样,哪里还生得了孩儿?”
平儿低声道:“奶奶莫急,我有法子。”说话间便见平儿自汗巾子里寻出个小巧瓷瓶,倒出一丸丹药来,撬开贾琏牙关便塞了进去。
回过身朝着凤姐儿点点头,平儿就拾掇了晚点便要端下去。
凤姐儿眼疾手快,紧忙将那一盏茶抄起,趁着平儿退下,紧忙一饮而尽。入口滋味颇为古怪,回味苦涩异常。
凤姐儿强忍着才不曾吐出来。端坐半晌,忽觉身上燥热,凤姐儿一咬牙便凑过来解贾琏的衣裳。
此时醉过去的贾琏忽而说起了醉话:“小蹄子,你是奶娘,我怎地就不是奶爹了?”
凤姐儿身形一僵,顿时面色大变,抬手给了贾琏一耳光,起身下地往外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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