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化与壁垒,川东根基固 (第1/3页)
川东腹地,平昌县,“川东劝学兴农所”。
晨光熹微,草叶上的露珠尚未晞干,晶莹剔透的水珠坠在青灰色的草叶尖,折射出淡淡的七彩光芒,随着微风轻轻晃动,仿佛一碰就会滚落。县城里那条新铺了 “磐石浆” 的主街,在晨曦中泛着青灰色的光,路面平整得能映出檐角的影子,偶有早起的货郎推着独轮车走过,车轮碾过路面发出 “吱呀” 的轻响,留下两道浅浅的辙痕。
街中心那座修葺一新的 “劝学兴农所” 大院,朱漆大门上的铜环还沾着晨露。院内传出的不再是往日的鸡鸣犬吠,而是一种陌生却充满生机的声响 —— 琅琅的读书声,像一串清脆的玉珠滚过青石。
教室是用旧粮仓改造的,屋顶的茅草刚换过,透着淡淡的草香。土墙被重新粉刷过,白石灰墙上糊着一层层字纸,上面用朱砂写着工整的大字。二十几个娃娃挤在里面,最小的不过六岁,还拖着鼻涕,最大的已有十二岁,站在后排比木桌高不了多少。
“天 —— 地 —— 人!”
“日 —— 月 —— 星!”
“一 —— 二 —— 三!”
声音稚嫩,带着孩童特有的清脆,有的高亢如雀鸣,有的细弱似蚊吟,甚至有些跑调走音,却都透着一股子豁出去的认真。穿补丁短褂的小栓子坐在最前排,身子挺得像株小树苗,手里攥着根烧焦的木棍,在地上跟着比划 “人” 字的写法,指尖磨出了红印子也浑然不觉。他旁边梳羊角辫的丫头丫蛋,正用冻得通红的手指点着字纸,嘴唇跟着领读的节奏翕动,辫梢系着的蓝布条随着动作轻轻扫过肩头。
后排一个瘸腿的男孩踩着板凳才够得着桌面,他总在偷偷打量窗外飞过的麻雀,被劝学员用教鞭敲了敲桌子,立刻缩起脖子,扯着嗓子把 “星” 字喊得格外响亮,引得周围的孩子一阵偷笑。角落里穿粗布棉袍的小胖墩大概是起得太早,读着读着就打了个哈欠,口水差点滴到字纸上,慌忙用袖子一抹,惹得前排的小栓子扭过头来,朝他做了个鬼脸。
孩子们大多坐在用旧木板钉成的长凳上,凳腿高低不平,总在地上 “咯吱” 作响。面前的木桌更是拼凑的,有的缺了角,有的裂了缝,却都被擦拭得干干净净。桌面刻满了歪歪扭扭的记号,有小栓子刻的小太阳,有丫蛋画的小花儿,还有人刻了个歪嘴笑脸,像是在给这认真的早读添点乐子。
领读的年轻劝学员穿着半旧的青布长衫,袖口别着块白布,上面绣着 “劝学” 二字。他站在字纸前,手里握着一根竹制教鞭,时不时轻轻点向某个字,声音温和却有力:“大家看清楚,这个‘星’字,上面是日头,下面是生,就像星星从太阳落山后生出来一样……” 阳光从窗棂照进来,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边,也照亮了孩子们脸上专注的神情。
坐在前排的瘦小男孩小栓子,穿着件打了三块补丁的粗布短褂,袖口磨得发毛。他读得尤其卖力,小脸憋得通红,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声音因为用力而有些发哑,却依旧紧跟着前面的领读声。他的手指紧紧抠着桌沿,那上面有他偷偷刻下的小记号 —— 这是他爹张石头特意拜托木匠留给他的位置。几天前,他还跟着爹在地里拔草,如今却能坐在这里认字,这让他觉得胸口像是揣了块暖乎乎的炭火。
隔壁更大的院子里,“农桑讲习所” 的气氛更加热烈。没有读书声,只有老农们七嘴八舌的惊叹、询问和爽朗的笑声,像一锅滚开的小米粥,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吴明远今天也脱下了道袍,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靛蓝短打,裤脚卷到膝盖,露出被晒成古铜色的小腿,像个真正的老把式,被一群真正的庄稼把式围在中间。
“吴先生!您这‘新曲辕犁’俺试过了!真神了!” 黑脸膛的老农张石头嗓门洪亮,震得旁边的竹筐都嗡嗡作响。他手里还攥着块刚从地里带来的湿土,指缝里还沾着泥,“往年俺跟老牛累死累活干一天,脊梁骨都快断了,也就犁个一亩出头!昨天用您这犁,嘿!” 他猛地一拍大腿,震得旁边的人都吓了一跳,“牛走得轻快,俺扶着犁把都不费劲,小半天就犁了一亩二!您瞅瞅这土块,碎得跟筛过似的!”
他粗糙的大手爱惜地抚摸着那架轻便但结构精巧的犁具,犁身是新削的枣木,泛着温润的光泽,铁制的犁铧闪着寒光。他像抚摸自家娃的脑袋似的,眼神里满是敬畏和感激:“这要是开春用上,得多打多少粮食啊!”
“还有这‘脚踏水车’!” 另一个豁了牙的老汉指着旁边一架已经组装好的实物,脸上的皱纹笑成了一朵盛开的菊花。他抬脚踩了踩踏板,水车的木轮 “吱呀” 一声转起来,旁边的水槽里立刻涌出一股清亮的水流,“哗哗” 地淌进旁边的土沟里。“俺们几个老家伙轮流踩了踩,比推那老式水斗子省劲多了!水流还大!坡地、河边,都能用!吴先生,您真是活神仙啊!”
吴明远捋着下巴上的山羊胡,笑呵呵地摆摆手:“什么神仙,不过是借鉴了前人的智慧,再加上些许琢磨罢了。格物致知,道理明白了,工具自然就能改良得更好用。” 他弯腰从旁边的布袋里抓出一把新选育的 “旱地稻” 种子,籽粒饱满,带着淡淡的金黄色,“大家看这个,这是新育的稻种,耐瘠薄,就是山地也能种,抗虫害能力也强。谁家愿意试种?秋收时,按增产的三成给奖励,全是新米!”
“我!我种!” 一个瘸腿的老农拄着拐杖挤上前,手里还攥着个装种子的小布包,“俺家那几亩坡地,往年种啥都不成,就给俺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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