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在暴雨里站稳脚跟,在枯木时相信逢春 (第3/3页)
臆想》时红了眼,茫克拍着桌子说‘许成军敢写真的’,我思来想去,这‘编委’的位置,少了你不行。你诗里的‘光’不是喊出来的,是从土里长出来的像咱《今天》想做的,不唱赞歌,不避疼处,就写活人心里的东西。”
信纸末尾,北岛留的地址写得格外仔细:“东四十三条胡同,进巷第三个门,门口有棵歪脖子槐树,好找。下月初五晚上聚,要是愿来,带两页你没发表的诗稿,咱就着咸菜喝二锅头聊;要是不愿来,也盼你给句回信——不是求你凑数,是觉得,好诗该在一块儿,别散在各地的杂志里。”
许成军把信折了又展,眼睛掠过“没刊号,没经费”几个字。
他知道《今天》,1978年底创刊的民间诗刊的标志性刊物,朦胧诗派的根据地。
北岛、舒亭这些名字,就是从这油印纸里炸响文坛的。
信里倒是没提顾成,但是顾成也是《今天》诗社的早期成员。
《今天》的核心发起者其实就三个,北岛、芒克、黄锐,相比较前两者,黄锐对诗歌只是个兴趣爱好者,他更多以刊物设计者的身份出现。
早期成员包括江禾、杨炼、顾成、舒亭、严礼等;另有史铁升、陈凯格等参与投稿或活动。
阵容可以说非常强大。
《今天》也是这个年代的破冰之作,一直在诗歌领域有相当强的影响力。
1979年是其活动最活跃、影响力迅速扩散的关键年份,甚至可以说《今天》就是改开初期最重要的民间文学团体。
但是许成军想也不想的准备回信拒绝了。
倒不是因为什么“没刊号,没经费”。
毕竟,《今天》影响力在那放着,再地下也比现在一无所有的复旦文学社要有牌面。
而是,这帮人是一群纯纯的理想主义者。
理想主义者想的东西有时候是很难实现的。
就像顾成的“理想国”。
太危险了、太疯了。
虽然他们写出的东西确实瑰丽,一些诗歌和句子许成军这辈子也写不出来。
但是就像许成军和梁小斌聊朦胧诗时说的:朦胧诗的个人化始终停留在精英化的个人。
与许成军的文学理想相左。
此外,更别提《今天》在1979的zz风险了。
后天《今天》的复刊,还是北岛去了挪威重新搞起来了,成为一家海外华人杂志。
婉拒了哈~
同一时间,BJ东四十三条的一间小平房里,煤油灯比复旦宿舍的更暗些,烟味混着油墨味飘满屋子。
茫克把刚油印好的《今天》扔在木桌上,纸页还带着油墨的温度:“北岛,你疯了?邀许成军当编委?他才多大?插队回来没两年,写的诗没几篇的,哪有咱《今天》的劲儿?”
江禾坐在角落,手指敲着桌沿,语气比茫克缓些,却更较真:“茫克说得对。咱《今天》是朦胧诗的旗,许成军的诗算啥?《向光而行》是好,可太‘正’了,少了点撕破口子的锐劲儿。你看他写‘狗尾巴草’,写‘谷仓’,都是土味的暖,哪像朦胧诗?他代表不了我们。”
“代表不了?”
北岛把许成军的信拍在桌上,声音提高半分。
“你们再读他《看吧》里‘捞光凝成的琥珀亮’,读《臆想》里‘用大地窖藏的暖息/回吻大地’——这不是锐劲儿?这是藏在暖里的刀!比我‘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更扎心!”
北岛很喜欢许成军的作品。
至于是不是朦胧诗,在他眼里是的。
他蹲下身,从床底拖出个纸箱子,翻出几迭剪报:“公刘上个月在《文汇报》说啥?‘许成军的诗,是朦胧诗外的新路子’。《诗刊》一次发他四首,全国多少知青抄他的诗?他的资历是读者用钢笔抄出来的!”
杨炼抱着膝盖坐在炕沿,一直没说话,这时才轻声开口:“我倒觉得行。上次顾成回来说,他能聊艾略特,也聊《诗经》,稀罕的是,他没把西方的东西当噱头,也没丢老祖宗的根。咱《今天》总说要破局,许成军来,正好能补缺,也别总觉得只有尖锐才叫诗。”
“土味?”
茫克梗着脖子,“咱要的是破茧,不是裹着白糖跳舞!他在复旦读研,跟朱冬润那些老教授混,回头会不会把咱的诗改得规规矩矩?”
“你这是偏见!”
北岛抓起桌上的《诗刊》,翻到许成军的《日常切片》,“他写‘风停在枝头的瞬间/落叶忘了要去的远方/你数着窗格里的月光/月光在窗外碎成星子’,这是规矩?这是把生活写活了!咱《今天》要是只认一种诗,跟那些老顽固有啥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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