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回 镜花水月转头空 只愿永做梦中人 (第3/3页)
林当头棒喝,叫他稍稍有所醒悟。自察觉食物中有异,他与上林皆不敢多饮多食。先在体力上便打了折扣。那化功散虽被他们逼出一些,但余毒仍侵入了四肢百脉。上林负君上而来,几乎耗尽了体力。若果真动手,不出十几个回合,便只好做那刀下之鬼。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时,幸而忆昔总算沉住了气。缓缓在时翔身边跪下,重重的叩了三个头。一旁的君上与凤弦,上林暗自松了口气。
待看着上林负了君上同忆昔离去,凤弦正暗自盘算,如何过飞鸾这关。忽见他面色阴冷,目光凌厉的逼视着自己。凤弦何尝不知,尚未得到飞鸾完全信任,此时一旦现身必会惹他怀疑。实在不愿看飞鸾再伤及无辜,更不忍忆昔时翔有危难作壁上观。不等他开口,凤弦便先发制人道:“太子本就是储君,继承大统不过早迟之事,为何竟要逼迫官家退位?”说着向前跨了一步,攥紧了飞鸾的手腕儿,二人就怎么互相怒视着对方。再熟悉不过的眼睛,此时目光竟是那么陌生。
凤弦至今也想不明白,一个肯奋不顾身救自己性命之人,为何同时下重手再伤害自己?果真是为了那所谓的爱吗?此事父亲固然死有余辜。若依芳华弟兄的法子,既能救出兄长,亦可保全在世人跟前的颜面。飞鸾一开始便居心不良。不仅安排王十一去向芳华“求救”,致使他对芳华产生误会,无颜面对自己所爱之人。更命人在城中四处散播消息。吵嚷得上至天子下至百姓,近乎人人皆知。子叔府一夜之间连失两命,从此沦为众人的笑柄。为了不让飞鸾用家人胁迫自己就范,故意说了那么多,刀子一般的话去伤害兄长,妹子出家他也装作莫不关心。那是他在这世上,除了芳华仅剩的两个亲人。看着他们痛苦的表情,自己心上亦在淌着血。怎么做便是要让飞鸾知道,他嫌弃厌恶甚至怨恨,这个与父亲有染,毁了他锦绣前程的兄长。更要飞鸾明白,芳华当众说出“绝情”的话,让他心灰意冷。他现在一心只想重振家业,唯一可信赖依靠的,便只有这个,从小一处做伴的太子哥哥。直至凤箫自尽,凤弦再也没有机会,向兄长说出真相,对飞鸾的恨不觉又增了几分。
恍惚忆起从前,二人相伴习文练武甚是欢愉。飞鸾御下虽有些严厉,但尚存了几分体恤。有些傲气,却轻易不肯以太子之势压人。臣子中凡有真才实学的,亦能以礼待之。可如今的飞鸾,耍尽手段甚至不惜逼宫,只为满足那一点私欲。变得令他可憎又可怕。凤弦不由喃喃道:“你……你还是……还是子褔吗?”下面的人怕他们动手,都不曾出去,听了凤弦的话不由一愣。那飞鸾陡然听他唤自己的乳名,面色渐渐缓和下来。想着他今日的处境,皆是自家一手造成。愧疚之心顿起。竟忘了旁边,还有几十双眼睛看着。反握了凤弦的手,嘴角噙着一丝笑道:“难为你还记得这名字,你……你有多少年不曾叫过我了?有话回去再讲。”凤弦使力甩开他的手掉头便走。飞鸾转身扫了手下一眼,面上罩了层严霜道:“看够了?”众人见他有些喜怒无常,慌忙跪伏于地。
凤弦回到自家住处,想起方才死去的时翔,还有君上病骨支离的模样,从而又想到了芳华。他被那小王子带到了哪里?处境如何?腹中孩儿可否安泰?以芳华的脾气,怎肯屈服于他人?那小王子会不会虐待他?芳华体弱又有孕在身,实在不宜长途跋涉。一旦出什么意外,孩子倒在其次,只怕连他的性命也难保。想到此处凤弦霍然起身,只觉背上密密麻麻的出了层汗。他要见他,一时一刻也不能等待,要确定他好好的才能放心。眼前再一次回放着,忆昔伏在时翔身边,痛不欲生的场景。他不愿想更不敢想,一旦失去芳华自己该怎么办?凤弦似乎听见了自己,咚咚地心跳声。疾步来至房门前,只觉那门竟有千斤重。若就此离去岂不有负四殿下重托?官家尚被飞鸾软禁明德殿,身边只得和大官与薛大官护卫。内外消息断绝,倘或因传位诏书之事再生变故,官家性命委实堪忧。郡王已然不在了,总不能叫芳华再失去亲生父亲吧?若让飞鸾坐稳了江山,到那时人人都只得听他摆布。罢,罢了,万事皆要以大局为重啊!
想到这里,凤弦慢慢收回了手。尚未转身,却见门被人推开,只见飞鸾立在外面。凤弦负手相望道:“太子是要讯问臣吗?”飞鸾跨进门道:“你且进去坐下,我们好生说会子话。”凤弦一面告诫自己要小心应对,一面退回房中坐下。飞鸾掩好门在他对面落座,望着凤弦竟半响无语。
想着方才报信的人说,上林负了君上入得东宫,直接便来到了此处,这分明是有人前去报信。凤弦前一刻还身体不适卧床休息,只一顿饭的功夫便好了不成?东宫清雅之处甚多,怎的偏偏也走到这里来?莫非凤弦早与爹爹暗通款曲,对我不过是虚与委蛇罢了?他既然在此现身,报信的又是哪个?明德殿守卫森严,竟被他无声无息的闯入,看来此人定是高手无疑。且慢,凤弦若果真与他们一路……他……他莫非知道了内情?
正想着,不妨凤弦开口道:“太子既无话可说,臣倒有几句话要问。”飞鸾微微颔首道:“你说。”凤弦望着他吸了口气,道:“太子并非权欲熏心之人,为何趁官家有恙行逼宫之举?”飞鸾亦望着他的脸道:“你既知我并非为了权利,难道就不知,我是为了你才迫不得已而为之?”凤弦听罢一阵冷笑道:“太子果然看重臣,连谋反也要拉着我一处。”飞鸾起身来至他身边,道:“芳华有了你的孩子,爹爹又一向偏爱与他,如今芳华下落不明,难保不迁怒与你。我若登基爹爹便是太上皇,自然会迁往逍遥宫居住。如此,我亦可稍稍放心。”凤弦嘴角微微一撇,盯着他道:“这等说来,太子行此大逆之事,皆是因我而起,全无半点私心?”飞鸾忽觉舌尖有些发苦,勉强笑了一下道:“‘私心’吗?我一次次向你表白,你竟会不知?”方说到这里,渐渐有些激动起来。抓了凤弦的肩道:“你……你既与芳华断情,也不愿回到我身边?还帮着外人来害我!”凤弦此时也变了脸,暗自恨道:“终竟是谁害了谁?”险险便将压在心底许久的话冲口而出。狠狠地喘了几口气道:“我与太子只论君臣,手足,却从未与你许下白首之约。若果真为此,太子便不计后果行谋逆之举,你我只怕连君臣手足,也做不得了。”飞鸾俯身将他搂住道:“我不稀罕什么君臣手足,只想与你结百年之好。”说罢低头吻了下去。
凤弦又羞又恼,奋力将他推开去,指了他的脸骂道:“易飞鸾,你把我看成甚等样人?我虽家道中落,还不至沦落到以色侍人。若两情相愿也罢了,只是……”飞鸾不料,他的力道如此之大,扶了把椅背方勉强站稳身子。想着自家几次三番,不顾颜面身份的向凤弦表白。费尽心机不择手段,甚至不惜谋反也要同他在一起。而得到的,只是他一再的拒绝。望着凤弦脸上,掩不住的几许厌恶,飞鸾心底渐渐生出一股怨恨来。站直了身子,眼中仅存的一点温情消失殆尽,望着凤弦冷笑一阵道:“‘只是’什么?只是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心中仍对那左芳华念念不忘。好啊,我亦有之美,这便寻他回来与你团聚。”凤弦一惊尚不得开口,只听飞鸾又道:“你好生在此等他回来,切勿到处乱走,你那同dang我自会着人察访,日后便由洞天服侍你的起居吧。”凤弦暗自叫苦,面上却做得强硬,道:“接不接他回来,那是你们弟兄之间的事,与我什么相干?我恼你犯上,恼你行事不计后果太过霸强,你便说我要同人加害于你。想不到你竟如此多疑,更想不到,你我会走到今天这个局面。”飞鸾转身望向他,含恨的双眸夹杂着痛苦与无奈。极力稳定了情绪道:“无论你做什么我皆能忍耐,其他的人就未必了,但愿你莫要连累无辜之人替你受罚。”说罢头也不回的去了。
夜已深,外面微微起了风,似那人的呢喃吹入心头。 <u>如果您喜欢本作品,请记得点下方的“投它一票”,以及多发表评论,这是对作者最好的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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