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酒酣论阀 (第1/3页)
明日便是除夕,杨宅后院的廊庑下也已挂起串串灯笼。
暖黄的光晕透过细竹为骨、素绢为面的灯身,漫溢在地上,晕开一片片朦胧的光团。
李有才夫妇踏着光影往里走,夜风吹过廊下悬着的铜铃,叮铃铃的轻响倒是冲淡了深宅夜院的幽静。
只是方才那阵若有若无的婴儿啼哭,隐隐叫人心里发毛。
莫非是杨府添了新生儿?
潘小晚暗自盘算,可若是杨灿得了子嗣,青梅分明不曾有孕。
便是杨灿在外面另有佳人,添丁也是喜事,怎会藏着掖着不愿声张?
她抬眼扫过两侧屋舍,一看便知是主人居住的内院,绝非下人杂役该待的地方。
若是府里下人有了孩子,更不可能安置到这般体面的去处。
潘小晚越想心越沉,生怕撞见什么不该知道的隐秘。
别看她男人一口一个“杨贤弟”,亲厚得像是一母同胞。
可真要撞破了杨灿的什么把柄,保不齐转头就把人家卖了换好处。
一念及此,潘小晚便放慢了脚步,盘算着怎么把李有才劝回去。
暖房内,杨灿抱着襁褓的姿势实在笨拙,怀里的小家伙许是硌得慌,“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杨灿两世加起来都没碰过这么小的娃娃,顿时手忙脚乱。
怀里的襁褓轻得像团云,他都不敢用力,只敢轻轻颠晃着哄:“乖,宝贝乖,不哭不哭……”
可小婴儿哪懂这些,哭声反倒愈发响亮,小脸蛋涨得像熟透的樱桃。
睫毛上挂着的泪珠都颤巍巍的,看得杨灿心都揪成了一团。
“老爷,还是让我来吧。”
胭脂从旁看着,终究是忍不住上前。
她跟着朱砂学过照料婴孩的本事。
胭脂伸手接过襁褓,用臂弯稳稳托住,另一只手的指腹轻轻刮过婴儿柔软的小下巴,声音温柔。
“我们小娘子最乖了,你看爹爹多疼你呀,怎么还哭上了?不哭咯,不哭咯……”
许是枕着胭脂柔软的胸膛,听着有力的心跳,小家伙就像回到了最安心的港湾。
小家伙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只剩小鼻子一抽一抽的,眼角还挂着两颗委屈的泪珠。
胭脂用指腹轻轻替她拭去泪珠,又慢慢将她放进一旁的竹编摇篮里。
杨灿望着女儿闭着眼安稳睡去的模样,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胭脂给孩子盖好绣着芙蓉花的小锦被,又轻轻晃了晃摇篮,这才转身对杨灿笑道:
“老爷放心,让小娘子先睡会儿,往后有的是功夫陪她玩。”
杨灿点头应下,往日里都是他吩咐胭脂做事,今儿在育儿这事上,他是真没半分章法,只能乖乖听安排。
“对了,你去前院看看,酒宴备得如何了。
若是李有才夫妇到了,便请他们去宴厅稍候,说我换件衣裳就过去。”
他刚见着亲骨肉,实在舍不得离开半步,只好把迎客的差事托付给胭脂。
胭脂应了声“是”,拢了拢衣襟便快步往外走。
廊庑下的李有才早已听不见哭声,却记准了方才声音传来的方位。
往前再走几步,一道竹篱忽然横在面前,挡住了去路。
这竹篱看着就不是用来防贼的,扎得松散,伸手一拉便能开出过人的缝隙,他当即就要动手。
“你疯了?”
潘小晚忙攥住他的手腕:“再亲近也是别人家的内院,哪有这般乱闯的道理?咱们还是回去等吧!”
李有才脚步一顿,探着脑袋往竹篱缝里瞧,能望见里头暖融融的光影在晃动。
就在这时,竹篱“吱呀”一声从里头被拉开,一道人影闪了出来。
胭脂抬眼撞见李有才夫妇,双方皆是一怔。
李有才打量着眼前的姑娘,月白绫袄衬得肌肤莹白,双环髻梳得整齐利落,眉眼俊俏又透着机灵劲儿,显然是杨府里得用的上等丫鬟。
“你是杨老弟府上的?”他率先开口:“方才这儿怎么有婴儿的哭声?”
他不认得胭脂,胭脂却认得他,先前在山庄时远远见过几回。
李有才未必会留意路边的丫鬟,可胭脂身为杨府管事的丫鬟,山庄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得记在心里。
被李有才这么一问,胭脂心头虽惊,面上却丝毫不显。
这要是她那老实巴交的妹子朱砂,恐怕就慌了神儿,但胭脂却连眼都不眨。
“哦,李老爷是问方才那哭声啊。”
胭脂清咳一声,忽然夹着嗓子学起来。
“哇……呜哇……”声音软嫩,连那小婴儿哭到换气时的顿挫都学了七八分像。
学完她颊上泛起两抹红晕,带着几分少女的娇憨:
“婢子听说少夫人生了小郎君,府里要给下人发赏钱,一时欢喜过了头。
方才洒扫时就学着叫了几声。惊扰了老爷和夫人,实在对不住。”
她这番话说得天真烂漫,把李有才逗笑了:“我就说嘛,哪来的哭声,听得怪唬人的。”
准是杨老弟把这丫鬟惯坏了,才会这般顽皮。
不过,他看看胭脂俊俏的模样,心里暗叹:换作是我,我也宠着啊。
潘小晚也忍笑问道:“你们老爷呢?
我们夫妇应他邀请而来,怎么不见主人家的影子?”
胭脂生怕里头的孩子再哭出声,忙上前一步引路:“老爷正在更衣,特意吩咐婢子来迎二位去宴厅稍坐。
老爷夫人这边请,宴席眼看就要备好了。”
“哦?杨老弟这宅子,竟还专门设了宴厅?”
李有才眼睛一亮,欣然道:“这可愈发像样了!”
胭脂将二人让进宴厅,吩咐伺候的丫鬟沏茶,又对二人福了福身:
“老爷夫人先品茶,婢子这就去催催我家老爷。”
说罢她便匆匆退了出去。
暖房里,杨灿正坐在摇篮边,絮絮叨叨地跟女儿说话。
一会儿说长大了教她骑马,一会儿又说开春了要给她亲手做支桃木小发簪,全然不管闭着眼甜睡的小家伙听不听得见。
胭脂推门进来,把路遇李有才夫妇的经过一五一十说了,杨灿听罢不由暗自捏了一把冷汗。
对李有才太过生分是不妥的,他去天水时,对方待他如至亲,如今人家上门,太讲规矩反而见外。
可这儿终究不是山外的私宅,严格说来,山上所有房产都属于于家。
他不过是领职事的家臣,分得这处院落暂住,规矩本就松散。
如此一来,孩子藏在这里,迟早要出疏漏。
今儿是被李有才撞见,保不齐明儿就会有下人听见哭声。
杨灿对女儿本就有了安排,经此一事,更是下定了决心。
他凝视着摇篮里女儿恬静的睡颜,虽然满心不舍,还是咬了咬牙,暗自下了决定。
“等今晚缠枝看过孩子,就先把小家伙送走。
总得找个万无一失的时机,才能光明正大地把她接回来。”
他吩咐胭脂好生照看孩子,自己则理了理衣襟,快步往宴厅去了。
……
明日便是除夕,不少年夜菜都提前做成了半成品,只待主人用时便下锅收味,因此菜上得极快。
琥珀色的酱肘子颤巍巍卧在白瓷盘里。
油光锃亮的烤鸡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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