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集:为子则强谋深远 (第3/3页)
虽然拒绝了李瓶儿的提议,可心里的疑虑,却像一根刺,扎在那里,不舒服。
马车行驶了大约一个时辰,离法华庵越来越近了。法华庵在城外的半山腰上,是个不大的庵堂,平日里没什么人去。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西门庆皱了皱眉,掀开车帘,问外面的玳安:“怎么停了?出什么事了?”
玳安指着前方,小声说:“官人,前面有个和尚,挡在路中间,还盯着咱们的马车看,摇头叹气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西门庆顺着玳安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前方路边,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和尚,穿着一件灰色的僧袍,袖口和下摆都有补丁,手里拿着一根枣木禅杖,禅杖上刻着模糊的经文。那和尚方面大耳,眼神锐利,正盯着马车,眉头紧锁,嘴里念念有词,还时不时地摇头,脸上露出悲悯的神色。
西门庆心里一动,让玳安:“你去问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玳安应了声,翻身下马,走到和尚面前,喝道:“你这和尚,怎么挡在路中间?还盯着我家老爷的马车摇头,是不是想找事?”
那和尚正是慧明。他双手合十,唱了声佛号,声音洪亮:“阿弥陀佛!贫僧并非有意挡路,只是见贵府车驾之上,祥瑞之气中夹杂着一股冲天煞气,盘旋不散,此乃大凶之兆!主家宅不宁,家主运程受阻,更有血光隐现,故而心中悲悯,摇头叹息。”
玳安听了,脸色一变,刚想呵斥他胡说八道,却听见马车里传来西门庆的声音:“让他过来。”
玳安只好让开,慧明和尚走到马车前,双手合十,行了一礼:“贫僧慧明,见过施主。”
西门庆掀开车帘,锐利的目光盯着慧明,语气冰冷:“你这和尚,休得胡言!我西门府家宅平安,我运势正好,何来煞气和血光?你要是敢在这里造谣,小心我送你去官府!”
慧明和尚却不慌不忙,依旧镇定自若:“施主息怒,贫僧并非造谣,而是观天象、察气色,得出的结论。施主若是不信,可让贫僧仔细看看你的面相。”
西门庆犹豫了一下,还是让他靠近了些。慧明和尚仔细端详着西门庆的脸,看了片刻,又伸出手,像是在推算什么,然后皱起眉头,肃然道:“施主,贫僧所言非虚。你印堂之上,隐有黑丝缠绕,这是运势被人侵夺之相。若贫僧所料不差,府上近日是否添了丁?而且这个孩子的生辰,是否带有‘金’锐之气?比如生于申时、酉时,或是生辰中有庚金、辛金?”
西门庆心里一震——官哥儿确实生于申时,生辰中也有庚金!这和尚怎么知道的?
慧明见西门庆神色变化,知道他说中了,继续说道:“施主,你属火,孩子属金,火遇金,本就相克,更何况这孩子的命格是‘剑锋金’,乃金中至锐之物,与施主的‘霹雳火’命格,正是‘金戈铁马,反伤其主’的格局!此乃天道命理,非贫僧胡言。若不早日化解,轻则破财伤身,重则……贫僧不敢妄言啊!”
这番话,像重锤一样,敲在西门庆的心上!“添丁”“生辰带金”“金戈铁马,反伤其主”——这些话,和他心里的疑虑、潘金莲之前的暗示、府里的流言,完全吻合!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指紧紧攥着锦垫,指节都有些发白。
他盯着慧明和尚,声音沙哑地问:“你……你真有化解之法?”
慧明和尚叹了口气:“化解之法,并非没有,只是……难啊!此乃天命相克,需以大功德化解,比如大兴土木,修建寺庙,或是让孩子远离家主,寄养在别处,切断相克之源。只是……这两种方法,都需耗费大量银钱,且效果如何,还要看天意。”
西门庆沉默了——修建寺庙,耗费太大,他舍不得;让孩子寄养在别处,他又舍不得儿子。而且,他也不确定,这些方法是不是真的有用。
“施主,贫僧言尽于此,信与不信,全在施主。”慧明和尚双手合十,“贫僧还有事,先行告辞了。愿施主好自为之,莫要等到大难临头,才追悔莫及。”
说完,慧明和尚转身,拄着禅杖,慢悠悠地往法华庵的方向走去,很快就消失在树林里。
西门庆坐在马车里,半天没说话。他脑子里反复回响着慧明和尚的话,尤其是“血光隐现”四个字,让他不寒而栗。他想起最近的种种不顺——官司输了、盐引泡汤、粮铺合作谈崩,难道真的是因为哥儿克他?
“官人,咱们还去药材铺吗?”玳安小心翼翼地问。
西门庆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去,怎么不去?验完货,早点回府。”
马车继续前行,可西门庆的心思,却早已不在药材上了。他看着窗外的雪景,心里一片混乱——他该怎么办?真的要把哥儿送走吗?还是……真的像慧明和尚说的,修建寺庙?
他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潘金莲精心策划的骗局。慧明和尚说的生辰、命格,都是潘金莲通过春梅,从李瓶儿身边的丫鬟嘴里打听来的;那些所谓的“化解之法”,也是潘金莲和王婆早就商量好的,目的就是让西门庆更加疑虑,最终做出对李瓶儿母子不利的决定。
(五) 合:心魔深种悬念生——深夜里的挣扎与筹谋
回到府里,已经是傍晚了。西门庆没去前厅,也没去任何一个妾室的院子,而是直接回了书房,并且吩咐玳安,不许任何人打扰。
书房里,烛火摇曳,西门庆坐在书桌前,面前放着药材铺的账本,可他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他拿起酒杯,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却没让他清醒,反而让他更烦躁。
他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慧明和尚的话,还有近日的种种不顺——
“印堂隐有黑丝缠绕,此乃运势被侵之相。”
“金戈铁马,反伤其主。”
“血光隐现。”
这些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盘旋,挥之不去。他想起官哥儿熟睡的模样,那张酷似自己的小脸,心里一阵柔软,可随即又被“克父”的恐惧取代。他是西门庆,在清河县呼风唤雨,拥有财富和权势,他不能失去这一切,更不能死!
他开始认真地权衡利弊——
留下哥儿,可能会继续克他,导致他破财、伤身,甚至有血光之灾;
送走哥儿,他舍不得,也丢不起那个人,而且不知道送走后,是不是真的能化解;
修建寺庙,耗费太大,而且不一定有用。
他又想起吴月娘之前的提议——把哥儿抱到上房抚养,由吴月娘亲自照顾。当时他觉得吴月娘是想夺子,可现在想来,若是把哥儿放在吴月娘身边,是不是就能“切断相克之源”?至少,能减少哥儿和他的接触,或许能化解一部分冲克?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野草一样,疯狂生长。他甚至开始觉得,吴月娘的提议,或许并非全无道理,只是当时他太冲动,没仔细想。
他又想起李瓶儿昨日的哭诉——她情愿带着哥儿搬去别庄,当时他拒绝了,可现在想来,若是真的让她带着哥儿去别庄住一段时间,是不是也能化解冲克?等过几年,哥儿长大了,命格稳了,再把他们接回来,是不是就没事了?
他越想越乱,拿起酒杯,又倒了一杯酒,刚想喝,却又放下了。他知道,喝酒解决不了问题,他必须做出决定。
而与此同时,芙蓉院里,李瓶儿也没闲着。她听说西门庆回府后直接去了书房,不许任何人打扰,心里有些不安。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隐约觉得,可能和她有关,或者和哥儿有关。
她坐在灯下,手里拿着薛姑子送来的经文,却没心思看。她想起白天去庵里找薛姑子的事——薛姑子说,下月初八是个好日子,适合做祈福法事,让她准备好香烛和功德钱,到时候会亲自来府里做法事。
“但愿这场法事,能让官人安心,能让那些流言平息。”李瓶儿轻声说,抚摸着怀里熟睡的官哥儿。
突然,她听到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是绣春回来了。绣春走进来,脸上带着笑容:“娘,奴婢回来了,事情都办好了。花旺大叔答应会好好打理那些产业,还说会定期给奴婢带消息,绝不会让外人知道。”
李瓶儿点点头,松了口气:“那就好,辛苦你了。快坐下歇歇,喝杯热水。”
绣春坐下,喝了口热水,才说:“娘,奴婢回来的时候,听门房说,官人今天从城外回来,脸色很难看,直接去了书房,不许任何人打扰,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李瓶儿心里一紧:“我也不知道,官人回来后就没出来过。希望……希望没什么事吧。”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越来越不安。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向她和哥儿靠近。
而在潘金莲的院子里,春梅正兴奋地向潘金莲禀报:“娘,都成了!慧明和尚按照咱们的计划,跟官人说了那些话,官人当时脸色就白了,回来后直接去了书房,不许任何人打扰,看样子,是真的信了!”
潘金莲听了,笑得花枝乱颤,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酒:“好!太好了!我就知道,这招一定管用!官人心里的疑虑,现在肯定更深了,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做出决定了!”
“娘,那接下来怎么办?”春梅问。
“接下来?”潘金莲放下酒杯,眼神里闪过一丝厉色,“接下来,咱们就等着。等官人心里的疑虑攒够了,咱们再推他一把——比如,再让慧明和尚‘偶遇’官人一次,或者让王婆在外面散布些更恶毒的流言,说哥儿的煞气越来越重,已经开始影响府里的其他人了。到时候,不用咱们说,官人自己就会想办法处置李瓶儿母子了!”
春梅点点头:“娘想得真周到!”
潘金莲冷笑一声:“李瓶儿想跟我斗,还嫩了点!她以为装可怜就能让官人护着她?真是做梦!这西门府里,只有我,才能站在官人的身边!”
夜深了,西门庆还在书房里徘徊。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月色,心里的挣扎越来越激烈。他不知道,自己最终会做出怎样的决定,可他知道,他对哥儿的感情,已经开始被恐惧和疑虑侵蚀。
李瓶儿抱着官哥儿,坐在灯下,心里充满了不安。她不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向她和哥儿袭来。
潘金莲则躺在床上,嘴角带着得意的笑容,她知道,胜利已经离她不远了。
这一夜,西门府里的每个人,都怀着不同的心思,难以入眠。西门庆心中的天平,正在缓缓倾斜,朝着一个危险的方向。而那尚在襁褓中的官哥儿,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即将被父亲心中的“心魔”,推向一个未知的深渊。一场围绕着他的、更加残酷的斗争,即将拉开帷幕。
(本集完)
第87集 《洗礼命名起风波》 内容提示:
西门庆或许是为了“化解”冲克,或许是被推动,决定正式为官哥儿举行洗礼或命名仪式。吴月娘、潘金莲等人借此机会,在孩子的名字、仪式规格、宾客名单上大做文章,试图争夺名分和控制权。潘金莲可能会暗中散播谣言,说某个名字不吉,或指责李瓶儿越矩,试图在仪式前制造混乱,激化西门庆的疑虑。李瓶儿为了孩儿的正式名分和地位,可能会在某些环节上表现出罕见的坚持,与吴月娘等人发生正面冲突。西门庆在各方压力下做出最终决定,这个决定可能进一步伤害李瓶儿,也可能暂时稳住局面,但无论如何都加深了府中的矛盾。仪式是否顺利?孩子的名字最终蕴含了吉兆还是隐晦的诅咒?这场关于“名”的争斗,是否为后续更激烈的“实”的冲突埋下了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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