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背负 (第3/3页)
都能摔个狗啃泥,害我差点弄洒半坛好不容易得来的好酒。”他那漫不经心、带着调侃的语气,像根又细又冷的针,精准无比地刺破了司马南刚刚凝聚起的满腔豪情与决心,让她心头猛地一紧,指甲又不自觉地狠狠掐进掌心,细小的血珠悄然渗出。
司马南用力咬了咬下唇,倔强地挺直了纤弱的脊背,那股汹涌的酸涩与深重的愧疚瞬间在她胸中化为灼热滚烫的火焰,熊熊燃烧起来,烧得她双颊滚烫。她仿佛听见了无数先辈无声的呐喊与悲鸣,在残垣断壁间幽幽回荡,每一缕穿堂而过的风都带着血泪的浓重腥气,扑面而来时令人窒息。她暗自发誓,定要从这片埋葬荣光的废墟中挣扎爬起,一步一印,踏碎这无边无际的荒芜与死寂,哪怕前路荆棘遍布,鲜血淋漓。冥天见状,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带着惯有的不以为然,转身便朝后山那冷寂的崖坪走去,那孑然孤高的身影在沉沉的暮色中渐行渐远,腰间的剑鞘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发出金石相击般清脆而冰冷的脆响,像是对这沉重宿命最锋利、最无情的嘲弄,脚步声在碎石铺就的小路上拖出细碎而悠长的余音。
司马南凝视着师兄因重伤未愈而步履轻浮、摇摇欲坠的身影,那宽大的袍角在萧瑟的风中翻飞如折翼的鸟,心中涌起一股沉甸甸、几乎要将她压垮的责任感,默默在心底补充道:“我也一定会守护好师兄!”那无声的誓言如同烧红的烙铁,在她心底深处烙下印记,坚如磐石,不可动摇。
殿内的阴影随着夕阳的彻底沉落而愈发浓重粘稠,几乎要将那些残破的轮廓完全吞噬殆尽。古墨垣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司马南紧握的、指节发白的拳头上,那细微的血腥气似乎还若有若无地萦绕在清冷的空气里。他并未再言语,只是那深潭般古井无波的眼底,在司马南那句无声的誓言落下的瞬间,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仿佛有某种沉甸甸、压抑已久的东西,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安放的角落。
殿外,风穿过荒草和断壁的呜咽声依旧连绵不绝,却似乎隐隐夹杂着从后山崖坪方向传来的、极其微弱又断续的、带着某种破碎感的剑鸣——那是冥天在浓重的暮色与深入骨髓的伤痛中,以近乎自虐的、榨取最后一丝力气的方式挥出的剑,每一击都带着玉石俱焚般的倔强,如同他摇摇欲坠的身影在无声地、绝望地对抗着整个世界的倾轧与恶意。司马南凝神倾听着那若有似无、仿佛随时会断绝的剑鸣,心口像是被那无形的、冰冷的剑锋反复穿刺,每一次都带起更深切的酸楚与随之倍增的决然。她下意识地、更加用力地挺直了脊梁,仿佛要用自己尚且稚嫩的肩膀,替那远去的、背负着千钧重担的背影分担一丝微不足道的重量。
古墨垣将这一切细微的动静、那无声的决心与沉重的关切都清晰地收入眼底,他缓缓收回目光,重新投向供案上那厚厚的、仿佛凝固了时间的积尘,以及积尘之下隐约可见的古老而神秘的宗纹,脸上依旧是一片沉寂如水的疲惫,只是那紧抿的、刻着风霜的唇角,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几乎难以被任何目光捕捉到的、极其轻微的弧度,如同最深沉黑暗中悄然凝结的露珠,转瞬即逝,不留痕迹。昏暗中,唯有清冷的月光不知何时已悄然攀上残破的窗棂,在满室飞舞的尘埃中凝成一线微弱而执着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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