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下山 (第3/3页)
吸一口气,身影如离弦之箭,加速向灯火处掠去——那里,有伪造书信的线索,有父亲的清白,更有她誓要焚尽的仇雠之血。月光下,她的影子拉得细长孤绝,每一步踏下,都似在无声宣告:这血债,必将以血偿。
久违了,金陵城。这座曾经的繁华故土,如今却笼罩在阴谋的阴影下,城门如巨口般张开,等待着她的归来。
夜色中的城池轮廓在司马南眼中逐渐清晰,那熟悉又陌生的灯火在远处连成一片昏黄的光晕,与记忆中繁华喧嚣的景象相去甚远,反而透着一股沉沉的暮气。城门口巨大的阴影如同蛰伏的巨兽,两盏气死风灯在夜风中摇曳,投下昏黄而短促的光柱,勉强照亮了冰冷厚重的青石城门和一小段布满车辙与蹄印的泥泞官道。空气中弥漫着尘土、牲畜粪便与某种潮湿腐朽混合的气息,这是属于人间城池的、浑浊而真实的味道,与山中清冽纯净的灵气截然不同。
司马南的脚步在离城门尚有百丈之遥时便缓了下来。她并未立刻上前,而是无声无息地隐入路旁一丛半人高的荒草之后,灵力内敛,气息几近于无,只余下一双寒星般的眸子,警惕地扫视着城门处的动静。城墙上影影绰绰有兵丁巡弋的身影,城门洞下,两个身着陈旧皮甲的守城卫兵抱着长枪,缩着脖子倚在门洞两侧,似乎正低声抱怨着这恼人的夜风与无趣的差事。进出城门的人稀稀拉拉,多是些推着独轮车或挑着担子的晚归农人,步履匆匆,神色麻木而疲惫。
她的目光如鹰隼般掠过每一个进出者的面孔,审视着他们的衣着、神态、动作,不放过任何一丝可疑之处。郭诚等人的爪牙,是否已在此布下眼线?那些构陷父亲的阴谋者,是否已得知将军府尚有血脉在外,正张开罗网等待她的自投?两年深山苦修,隔绝尘世,她对如今金陵城内的局势、对郭诚一党的势力渗透,几乎一无所知。这份未知,便是此刻最大的凶险。
指尖在袖中微微蜷起,感受着筑基期灵力在经脉中沉稳有力的流淌,带来一丝冰冷的安定。她不再是当年那个只能躲在父亲羽翼下、对人心险恶懵懂无知的将府千金。复仇的第一步,便是活着走进这座城,隐匿于这万丈红尘的浊浪之中,如一枚沉入深潭的石子,不激起半分涟漪。
深吸一口带着尘土腥气的夜风,司马南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城门洞下一个推着破旧板车、车上堆满干草的老农身上。那老农佝偻着背,动作迟缓,正费力地将板车推过门坎。守城卫兵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连盘问都省了。这是一个几乎不会被任何人注意的、如同尘埃般的角色。
心念电转间,她已有了决断。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轻烟,从荒草后悄然滑出,借着官道旁树木与土丘的掩护,几个起落便无声无息地靠近了那辆慢吞吞的板车。就在板车即将完全进入城门洞阴影的刹那,司马南足尖一点,身形如狸猫般轻盈地一翻,整个人便无声无息地蜷缩进了板车底部堆积的厚厚干草之中。浓烈干燥的草腥味瞬间将她包裹,隔绝了外界大部分光线与声响。
老农毫无察觉,依旧吭哧吭哧地推着车,车轮碾过地面,发出单调而沉闷的辘辘声。守城卫兵的目光懒洋洋地扫过板车,甚至没在干草堆上停留一瞬。沉重的城门阴影彻底笼罩下来,带着砖石特有的阴冷潮气。
“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头顶响起,那是城门关闭时绞盘发出的哑音。
司马南蜷缩在干草深处,屏住呼吸,指尖灵力微微流转,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突发状况。她能清晰地听到卫兵近在咫尺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声,甚至能闻到他们身上劣质酒气和汗馊味。板车颠簸着,缓缓驶过门洞内凹凸不平的石板路。
一步,两步……
当板车终于碾过最后一块门洞下的石板,车轮声在相对开阔的城内街道上响起时,司马南紧绷的心弦才略微松弛了一丝。
金陵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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