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篇第6章 乱世中的名臣大将们(四) (第2/3页)
是什么人、完成了什么业绩、来到庄园的原因,而且又不动声色地在言语中埋藏下对庄园半夜异常通明的探究。
老人微微愣神,不敢置信地重复:“临济光复了?”不等回答,接着就失笑出声,似是嘲讽,又似释怀,自语道:“也对。不然那帮天杀的叛军也不会失心疯地来庄园骚扰。”
叛军对占领区内残留的一些没有主动抵抗的地方或大家族势力一向表现得克制和宽容,不会轻衅激化矛盾,因为他们大多是可以争取的力量。但失去约束的溃兵散勇却不会在意上层的长远规划。
魏老丈同样也是个妙人,在看似不经意的自言自语中不着痕迹地解释了庄园通宵戒备的缘由,同时,对张珣的真实官职身份的淡漠,则更是一种猜测不离掌控中的留白。
忽然,张、魏二人几乎同时一怔,后知后觉地发现相同的话术技巧引动了彼此灵魂间的共鸣,就如金风逢上玉露、伯牙遇到子期,俩人对视,居然有相逢恨晚的惺惺相惜。
在正堂聊天拘束又疏离。魏老丈竭力将张珣邀到书房,亲自烧水煮茶摆了个彻夜深谈的架势。
张珣遇上同好,也琢磨更深入地砥砺切磋,便欣欣然地应邀加入了围炉夜话的游戏。
天色将晓,张、魏仍谈性未减。但是,张大人尚有许多军务亟待处理,只好恋恋不舍地告辞归营。
经过一宿的深入交流,张珣自觉境界得到极大的升华,特别是对于知足知止的体悟。而且,他甚至庆幸是冥冥中鬼神指引让他来到庄园洗涤浊气。
昨天还在为仍有几个预定目标无力达成而郁郁,现在却能平和地想着握不住的机会不是真正的机会。
端坐在营帐中,张珣神清气爽地下达了回师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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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虢王过得很煎熬。
回援的命令撒出去后,一支支部队陆续从前线赶回来了,除了游击先锋张珣的三千轻兵失了缰络。
开始的那两天,虢王多少有些踌躇满志。一是因为聚集的部队越来越多,多了点底气,心底添了份安宁;更重要的是桀骜不驯的将士们响应了回援的命令。在这个混乱的年代,最常见的是令不出府。大大小小的将军们更擅长的是阳奉阴违保存实力以期成长成为自由自在的军阀,在有危难时没人在背后捅刀子就已经算是人缘好的了。虢王很满意自己的威望。至于唯一不听话的张珣,虢王并没放在心上,三千轻兵而已,有它不多没它不少。
传说要来进攻帅营的叛军迟迟不见踪迹,军营中多了些难听的酒后牢骚话。虢王无意间听到了,也发不出火,只是一股邪气堵上了心头。
凑巧张珣从这一天开始表演捷报频传的戏码。大路上、驿站间、营门外、一天天、一波波,络绎不绝的都是传递捷报的快马。今天占这一城,明天侵那一地,夸张的时候甚至一日数道。
帅营的氛围很古怪。收到第一份捷报时是泛着酸味的惊喜,第二份时是夹杂着怒气的惊疑,第三份时是糅合敬佩嫉恨怨等等各种情绪的静谧。及至后来,军营惯常的操训居然也停了,十多万将士每日傻呆在营中摒着呼吸,心情各异地翘首静候张珣如风信如期般的驿马。然后,营中越来越多的人似乎喜欢上喝闷酒、发酒疯。
前锋营从头领钱阳煦将军到底下士卒,心情最复杂。
当初钱将军的境遇与张珣颇为相似。
钱将军率领一万多主力前锋与叛军前营硬刚,眼见叛军阵脚移动,正要一鼓作气冲垮敌人时,虢王派出的回援信使到了。
虢王分外看重钱将军,过来的信使是做过虢王府管事的李干。
李干做王府管事时随侍虢王身边,是见惯大场面的。他对官场上借势压人、欺下媚上的法门娴熟得紧。见钱将军收到回援的命令还在犹犹豫豫不爽利,他立马暴躁起来,指着钱将军的鼻子斥责道:“救兵如救火,将军在这磨磨蹭蹭,是想陷王爷于死地,用王爷的人头作投靠叛军的进身之阶吗?!”
钱将军冷汗淋淋,一边放低身段说着软话,一边急令收兵。
对面叛军头领大约是个不懂兵法的莽汉,面对在己方露出明显颓势时敌人却突然撤退的情况,居然丝毫不怀疑有诈,更是完全不懂穷寇莫追的道理,就这么莽撞地衔尾掩杀过来。
钱将军措手不及,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从胜利到大败的瞬息转换,然后被溃兵裹挟着抱头鼠窜被追逐了二三十里地。待逃出生天清点人数,十停去了三停,剩下的还有不少背后带着伤。
钱将军及其下属兵将也都听说过军中私下流传的张珣抗令的故事,每次捷报传来,部下幽怨无声地齐齐看着他,目光似有实质的重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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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来的叛军还不来,张珣的捷报却一份不少。每一份捷报不光是在传颂张珣的勇武,也同时在宣扬虢王的懦弱昏庸。一份接一份的如一记记响亮的耳光哐哐地砸向虢王的脸面,每一份捷报都完成了对他心灵的一次暴击。
没完没了的报捷还没有消停的迹象,虢王已经有抑郁的症兆。
能听从命令回援的将士们都是忠烈之士,是虢王急于笼络的对象。兵家老祖宗们传授的兵将归心的诀窍是同食同寝同袍,虢王虽然猜不透其中的道理,但这些时日多花了些时间泡在军营中,果然与那帮兵头将佐熟络后收获了更多的亲近。虢王愈发看重呆在帅营的时间。不过,呆在帅营的副作用是也让他没办法用装病来躲避宣听捷报的煎熬。
好消息是最新传信说张珣终于停下前进的步伐,准备班师回营。
消息一传开,帅营上下齐齐泄了口气。
虢王没有时间高兴。一个更让他头痛的事情摆上案头:向朝廷的请功报告如何写?
河南数日间收复宁陵、济阴、雍丘、临济四郡,是震动朝野的大事情。然而,这份功绩是张珣不遵从主帅回援的命令率领三千孤军获得的。虢王苦等的叛军最后还是没了踪影,十几万大军等了个寂寞,自是杀敌为零。如此据实上报,李巨堂堂宗室亲王,当然不用担心有过甚的责难,但好不容易聚拢的将军们必定离心生怨。
虢王也是有些小聪明。他召集了帐下将军、幕僚们,将请功的问题甩出去,美其名曰集思广益。
帅帐下的众人沉寂了片刻,有头脑活泛的开始琢磨出味道,这是大帅要带领大家一起分功劳。于是,许多人心思被撩得火热了。
将军幕僚们对分润功劳这档事都是行家里手,各有心得。在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后,定下了功劳分配的基调:
河南战区光复四郡,荣誉属于河南全体官兵。能顺利收复失地,离不开主帅虢王的正确领导和英明决策。并且,虢王运筹帷幄不避危险以身做饵,亲率十数万大军吸引敌人主力撬动了敌人防线导致敌人后方空虚于不可能中创造出千载难逢的战机。论功虢王当仁不让应为首位;追随虢王吸引敌人主力与敌人正面对峙的众将可为次功;至于张珣,面对几座被抽光力量的空城,任何一队兵卒都能轻松占领,所以看在有奔波的辛劳,勉强凑个末功。
参军孙思聪心细,趁着帅营中走剩几个王府心腹老人时向虢王进言道:“王爷!张珣那里还需要提前敲打一下。”
虢王警醒,马上明白了孙参军的担忧。刚好留下的几人都是从王府带出来的心腹,合适探讨隐秘事。叽叽咕咕一番计议后,虢王招来昌阳太守许园,委派他代表虢王及节度府前出迎接张珣的凯旋之师。许园临行前,虢王意味深长地交待了一句:“许太守!张经略缺席了叙功讨论,终归不是太妥当。太守可将节帐诸将讨论的情况与张大人说说,顺便也问问张大人的意见,还有没有其他诉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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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珣尚在行军途中,见到前来迎接的许太守非常意外。虽然他与许太守私交甚笃,但俩人都是官场人物,拎得清轻重,分得出场合。节度府如果真的要派人迎接应该还轮不到昌阳太守。
许园苦笑着拉住张珣,四下里张望了一下,瞅见路边不远处的小树林勉强能避人耳目,便牵扯着走过去,屏退了左右随从侍卫,也顾不得形象,在树下找了块稍微平整的地盘坐下去,作势用衣袖拂了拂前面的落叶,示意张珣也坐下。要聊的事情有点复杂,许大人担心自己老胳膊老腿未必撑得住累。而且,席地而坐的人发脾气的反射弧相对较长,做不到立即拍案拂袖之类的。
许园深吸一口气,将叙功的经过和结果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如事先预料一样,张珣果然听完后生气发怒。只是不等他离地起身,许园已经拖住他,语重心长地说道:“老弟别着急发火!先听我说完。”
他匀了口气,斟酌道:“叙功的事是节度使帅帐下将军们共议的结果,虽然理由很牵强,但还是有似是而非的痕迹可循,不完全是无中生有。”
许园看见张珣脸上浮起的嘲讽,心底一阵气苦,羞恼地加大了声音,道:“不管是什么原因,叛军的主要力量都用在防御虢王的十万大军,是不争的事实!”
他喘了口气,想起来此的目的,终究放软了语气,道:“老弟!独木秀于林是官场大忌。四手皆敌行路不远。”
“而且,老弟的一些操作并非全无破绽,仅是罔顾帅令一条都会被攻讦得体无完肤。”
“既然已经是节度府众人共同意见,不妨认了,再从别处找补。”
张珣默然不语。他承认许园讲的不无道理,而且许园也真的是为他着想。官场维艰,每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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