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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窄巷里的 “撑劲” (第3/3页)

    果然,没几秒就听见玻璃窗后传来男人的吼声,是市场办公室那个大胖个子,声音是吼出来的,连气都不喘:“你们赶紧过来扫荡!他妈的天天在那儿杵着,搅得市场秩序都乱了!”

    “小伍,快把车上的货卸下来,搬进铺子里!” 吴姐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她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裁衣铺门口,眉头皱得紧紧的,围裙上还沾着点碎布渣,显然也听见了那通电话。

    “不怕,咱又没在这儿卖东西,就停一会儿,他们还能怎么样?” 伍维的耿劲上来了,梗着脖子反驳,手还抓着车斗的栏杆没松。

    “可不是嘛!就把货暂搁三轮车上,连道儿边都没占着,碍不着谁!” 伍维的父亲伍宝钢的声音带着点沙哑的底气,从三轮车后绕过来时,裤脚还沾着早市地上的湿泥。

    他们刚从 “行业山” 的早市收摊回来。这地名说起来实在不算光彩,原先本叫电视塔山的,八十年代初,广电局在山顶立了座铁架子转播塔,银灰色的塔身在阳光下亮得扎眼,临桂本地人提起它,都带着点 “有信号。” 的骄傲。那时候山上的树长得密,马尾松是镇政府鼓励大律街农民种的,麻树一抓一大把,鬼针草躲都躲不开,还有野蔷薇、九龙藤,春末夏初开得满坡粉白,连风里都裹着点甜香。

    后来东北人一批批涌进临桂,都是奔着 “做行业” 来的。这群人闲不住,早晚都往山上跑,起初是几个人在山坳里摆个小摊,卖些从老家带来的干货;后来人越来越多,为了腾地方,有人薅掉了路边的野草,有人用锄头把凸起的山石凿平,再后来连马尾松都被砍了些,说是 “挡着摆摊的道”。几年功夫,山上的绿植秃了一大片,原本松软的土路被踩得溜平发硬,连那座转播塔都显得孤零零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电视塔山” 的名儿没人提了,东北人私下里都叫它 “行业山”。到底是啥 “行业”?东北人彼此递个眼神就心照不宣,临桂本地人却始终摸不着头脑,只看见山上天天挤满了人,去摆摊的外乡人也更多了,卖菜的、卖袜子的、修鞋的,闹哄哄的,倒比正经市场还热闹些。

    就像前阵子,有个二十来岁的黑龙江姑娘,攥着张皱巴巴的 “创业扶持” 宣传单,在政府门口站了大半天,最后嗓子喊得都发不出清亮的声儿,只剩嘶哑的哭腔,脸涨得通红,眼里却满是绝望:“哪有这么坑人的啊!全国的政府都叫政府,就这儿!偏叫个‘创业大厦’!”仿佛这个“创业大厦”就是坑他们的道具。 她的声音裹在风里,飘得不远,却让路过的几个东北摊贩都红了眼。

    再后来,“行业山” 山脚下就渐渐聚起了早市。没有正经的摊位划分,大伙儿都是推着小推车、挑着担子来的,找块稍微平整的地儿,铺块塑料布就能摆摊。天不亮就得去占位置,遇上刮风天,塑料布被吹得掀起来,得用砖头压着四角;下雨天更难,蹲在伞底下,裤腿还是会被溅湿的泥水浸得冰凉。可即便这样,来这儿摆摊的人还是没少,这儿不用交摊位费,离居民区近,早起买菜的大爷大妈多,比在金山市场外头 “打游击” 能多卖些货。

    方才伍维还凑在黎芳耳边偷偷透着高兴,声音压得低,眼里却亮着点光:“芳,今天收成不赖!我自己卖了八十二块,我爸我妈那边也卖了一百一十多,加起来快两百,够交这个月的房租,不用被房东撵出去了!” 他说这话时,还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零钱,硬币硌着掌心,那是实打实的安稳,连带着黎芳一直紧绷的肩膀,都悄悄松了些。

    “你可别犟了!那些人哪跟你讲道理?” 吴姐往前凑了两步,声音压得低,却透着急,“忘了上个月彭阿姨?就因为把货搁三轮车上,连车带货全给抄走了!再说这儿哪有什么‘道’?就是个进出不方便的死角!”

    她顿了顿,语气更紧:“本来你们在我铺子屋檐下歇脚,那些人就早有闲话了,这要是被他们撞见,我这小铺子都得跟着遭殃!快把货搬进来,不惹麻烦比啥都强!”

    伍维先看了眼黎芳,又瞅着吴姐紧绷的脸,喉结动了动,终是松了劲:“行,搬!” 他把手里的蛋糕小心塞给黎芳,转身就往三轮车上挪货。塑料筐里剩的蘑菇还沾着点湿土,萝卜没剩几个,缨子蔫得打了卷;豆角早卖空了,筐底留着几个厚实的塑料袋,是批发市场能回收的那种,伍维舍不得扔,特意带了回来,回头能拿去换点零钱。

    三轮车上的货都搬空了,吴姐的铺子里也没显得拥挤,那些货堆在墙角的旧布卷旁,只让空气里多了点泥土和蔬菜的腥气,混着缝纫机机油的味道,倒像个踏实的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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