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7章水乡风急浪涌,父女情深难舍 (第3/3页)
胸前挂着眼镜,看样子是掌柜。他打量了一下阿贝:“姑娘有事?”
阿贝赶紧重复问题:“掌柜您好,我找一位叫阿秀的同乡,听说在霞飞路的绸缎庄做工。”
掌柜扶了扶眼镜,思索片刻:“水乡来的阿秀...是不是二十出头,眉心有颗痣?”
阿贝眼睛一亮:“对对!她眉心是有颗痣!”阿秀姐的特征她听母亲提起过。
掌柜点点头:“她确实在这里做过一段时间,但上个月辞工了。听说去了城隍庙附近的一家绣庄,具体哪家就不清楚了。”
希望重新燃起,阿贝连声道谢,转身就要往城隍庙去。
“等等。”掌柜叫住她,目光落在她肩上的行囊,“看你像是刚来沪上?找工作?”
阿贝犹豫一下,点点头。
掌柜打量她一番:“我们这里倒是缺个打杂的,包吃住,工钱不高。你若是愿意...”
“谢谢掌柜好意,”阿贝感激却坚定地摇头,“但我得先找到阿秀姐。她家人托我带信,很要紧。”
掌柜似乎有些意外,但没再多说,只点点头:“那你去城隍庙那边问问吧。若是找不到,还想找工作,可以回来这里。”
阿贝再次道谢,匆匆赶往城隍庙。
城隍庙一带比霞飞路更加热闹拥挤。小商小贩沿街叫卖,各色店铺林立,绣庄也有好几家。阿贝一家家问过去,直到夕阳西斜,仍然没有阿秀的消息。
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口,阿贝感到一阵眩晕。一天奔波,只吃了一点点干粮,她的体力几乎耗尽。
最重要的是,父亲的医药费还没有着落。
摸了摸怀中的玉佩,阿贝下定决心:先把它当了,救父亲要紧。
她向路人打听当铺的位置,被指引到一条相对安静的街道。一家挂着“信义当”牌匾的铺面出现在眼前,门窗紧闭,只留一个小窗口,看起来神秘而令人不安。
阿贝在门口踌躇片刻,终于鼓起勇气走上前。
窗口内坐着一个戴眼镜的老先生,正就着灯光看账本。听到动静,他抬起头,透过小窗打量阿贝:“当什么?”
阿贝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那半块玉佩,递进窗口:“这个。”
老先生接过玉佩,拿出放大镜仔细查看。良久,他抬眼看看阿贝:“哪来的?”
“家传的。”阿贝按照想好的说辞回答,手心却在冒汗。
老先生若有所思地摩挲着玉佩:“想当多少?”
阿贝对玉佩的价值毫无概念,犹豫着说:“您看值多少?”
老先生伸出三根手指。
“三、三十大洋?”阿贝试探着问。在她看来,这已是天文数字,足够支付父亲的手术费了。
老先生嗤笑一声:“三块大洋。爱当不当。”
阿贝如遭雷击:“三块?这、这不可能!您再看看,这玉质很好的,雕工也精细...”
“半块玉佩,来历不明,能给你三块就不错了。”老先生不耐烦地摆手,“要当就当,不当就走人,别耽误生意。”
阿贝咬紧下唇。三块大洋连去省城的车费都不够,更别说手术费了。她伸手想要拿回玉佩:“那我不当了。”
老先生却把玉佩一收:“慢着。你这玉佩...我看着有点眼熟。”他再次仔细端详,脸色微变,“小姑娘,你这玉佩到底从哪来的?”
阿贝警觉起来:“家传的。您要不当就还给我。”
老先生眯起眼睛,忽然朝里间喊了一声:“掌柜的,您来看看这个。”
一个穿着绸缎马甲的中年男人从里间走出,接过玉佩一看,脸色顿时凝重起来。他仔细打量阿贝,目光锐利:“姑娘,你这玉佩不简单啊。若是来历不明,我们可不敢收。”
“真是家传的!”阿贝坚持道,心里却打起鼓来。难道这玉佩有什么特殊来历?
掌柜与老先生交换了一个眼神,忽然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出十块大洋,如何?”
阿贝一愣,价格突然翻了三倍多,反而让她更加怀疑:“您刚才还说只值三块...”
“刚才是伙计看走眼了。”掌柜笑容可掬,“这样,二十块大洋,不能再多了。你这毕竟是半块玉佩,完整的话或许值更多。”
阿贝心中警铃大作。这些人前后态度转变太大,必定有诈。她伸手坚决地说:“我不当了,请把玉佩还给我。”
掌柜脸色一沉:“姑娘,你这玉佩来路不明,我们要是报官...”
“报官就报官!”阿贝忽然提高声音,“正好让巡捕看看,信义当是怎么强占人家传玉佩的!”
她这一喊,引得路过的几个人驻足观望。掌柜见状,脸色更加难看,却不得不将玉佩塞回她手中:“不识好歹!以后别来我们这里当东西!”
阿贝抓紧玉佩,转身快步离开,直到拐过街角才敢回头,确认没人跟来,这才靠在墙上大口喘气。
手心全是冷汗,玉佩被攥得发热。她这才意识到,这半块玉佩可能隐藏着她不知道的秘密。
天色已晚,找阿秀的事情毫无进展,当玉佩又险些被骗。阿贝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该往何处去。
路过一个小吃摊,诱人的香气让她肚子咕咕直叫。她摸出几枚铜钱,买了一个烧饼,站在路边小口吃着。
一辆汽车从身边驶过,溅起积水。阿贝慌忙后退,却不慎撞到身后的人。
“哎呀!我的新裙子!”一声娇呼响起。
阿贝回头,看见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子正恼怒地看着裙摆上的污渍——显然是刚才阿贝撞到时,烧饼上的油渍蹭了上去。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阿贝慌忙道歉。
女子柳眉倒竖:“对不起就完了?你知道这裙子多贵吗?法国货!你赔得起吗?”
周围有人驻足看热闹。阿贝窘迫得满脸通红,连连道歉:“我、我真的没注意身后有人...我帮您擦干净...”说着就要用袖子去擦。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的裙子!”女子嫌弃地后退一步,“真是倒霉!遇到你个乡下丫头!”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男声响起:“怎么了,琳达?”
阿贝抬头,愣住了——正是昨天在车站附近帮助过她的那个西装男子。
被称为琳达的女子立刻挽住男子的手臂,娇声道:“啸云,你看这个乡下丫头弄脏了我的新裙子!”
齐啸云看看琳达裙子上微不足道的污渍,又看看窘迫不安的阿贝,微微一笑:“一点小污渍,洗洗就掉了。何必为难一个小姑娘。”他从钱包取出几张钞票塞给琳达,“明天再去买条新的。”
琳达顿时转怒为喜,接过钞票,却仍白了阿贝一眼:“算你运气好。”
齐啸云这才看向阿贝,似乎也认出了她:“是你?找到你姐姐了吗?”
阿贝摇摇头,低声道:“还没有。谢谢先生再次相助。”
齐啸云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疲惫的面容和肩上的行囊:“还没找到住处?”
阿贝默然点头。
齐啸云沉吟片刻,从内衣袋取出名片夹,写下一个地址:“这个绣庄的老板娘与我母亲有旧,人很和善。你去那里问问,或许需要人手,至少能找个临时落脚处。”
阿贝接过名片,上面写着“云霞绣庄”和一个地址。她眼眶一热,深深鞠躬:“谢谢您,齐先生。我、我不知道怎么报答您...”
齐啸云微微一笑:“举手之劳。快去吧,天要黑了。”
望着阿贝远去的背影,琳达嘟起嘴:“啸云,你对这种乡下丫头也太好了吧?”
齐啸云目光深远:“她让我想起一个人...很多年前的一个的一个妹妹。”摇摇头,他转移话题,“走吧,不是还要去参加晚宴吗?”
按照地址,阿贝终于找到了云霞绣庄。这是一家门面不大的店铺,但橱窗里陈列的绣品精致非常,看得出店主手艺高超。
她鼓起勇气走进店内。一个四十余岁的妇人正在柜台后整理丝线,见她进来,和蔼地问:“姑娘想买什么?”
阿贝取出齐啸云给的名片:“老板娘您好,是齐先生让我来的。说您这里可能需要人手...”
妇人接过名片看了看,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打量阿贝:“啸云那孩子介绍的?你和他什么关系?”
阿贝老实回答:“齐先生只是好心帮我。我初来沪上,无处可去,会做些绣活...”
老板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姓云,大家都叫我云姨。既然是他介绍的...你先拿点活计我看看手艺。”说着取出一块白绢和针线,“随便绣个什么。”
阿贝接过针线,想了想,手指灵活地动起来。不久,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渐渐在绢面上成形,虽只寥寥数针,却已显出生动气韵。
云姨看得眼睛一亮:“好灵巧的手!跟谁学的?”
“跟我阿娘学的。我们水乡的女子都会些绣活。”阿贝轻声回答。
云姨满意地点头:“正好我接了一批急活,缺人手。包吃住,工钱按件计,愿意吗?”
阿贝几乎喜极而泣:“愿意!谢谢云姨!”
云姨带她穿过店铺,来到后院。一个小房间虽然简陋,但干净整洁。
“你就住这里吧。明天开始上工。”云姨说着,忽然注意到阿贝手中的半块玉佩,“这玉佩...”
阿贝下意识地握紧玉佩:“家传的。”
云姨眼神微动,却没多问,只点点头:“收好吧,沪上不太平,贵重物品要放好。”
那一夜,阿贝睡在陌生的床上,怀中紧紧揣着那半块玉佩。窗外是沪上不夜的灯火,远处隐约传来歌舞厅的乐声。
她想起病榻上的父亲,家中的母亲,想起神秘莫测的齐先生,想起那块似乎隐藏着秘密的玉佩...
在陷入沉睡的前一刻,她默默祈祷:爹,一定要等我。我一定会挣够钱救您。
月光从窗口洒入,照在她疲惫而坚定的面庞上。半块玉佩从她松开的手中滑出,在月光下泛着温润而神秘的光泽。
沪上的第一个夜晚,漫长而难忘。但阿贝不知道的是,这仅仅是她漫长旅程的开始。命运的齿轮,才刚刚开始转动。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