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归途与暗礁 (第1/3页)
距离和空间,有时像一剂猛药。剧烈的分离之痛后,反而能带来某种澄澈的视角。那通深夜电话,像一根坚韧的丝线,重新连接了两颗在猜疑和疏远中飘摇的心。虽然丝线还细,还颤巍巍地悬在寒冷的夜空中,但至少,它不是断的。
沈阳的冬日清晨,展旭在一夜浅眠后醒来。宾馆房间依旧冷清,但昨晚与陈瑶通话后,那种压在心口的、冰冷的巨石感似乎松动了一些。他起身,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和远处工厂林立的烟囱,呼出一口白气。今天要继续去那个旧仓库,完成剩余设备的详细检测和报价单。
工作,依旧是他最熟悉的锚点。当他再次置身于那些沉默的、锈迹斑斑的老式医疗设备之间,手电光柱扫过冰冷的金属外壳、复杂的管线、磨损的标识牌时,一种奇异的平静感覆盖了他。这些机器,或许在某个年代,也曾是某家医院的希望,也曾接触过无数的病体和生命。如今,它们被遗忘在这里,如同他那些被时光尘封的激烈情感。
他触摸着一个心电图仪冰凉的导联线接口,忽然毫无预兆地,想起了市中心医院那条长长的、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走廊。想起了硬邦邦的板凳,想起了穿着护士服、脚步匆匆走过的小慧,想起了自己当时满怀的、对未来模糊却炽热的憧憬。
记忆依旧清晰,但刺痛感却奇怪地减弱了。不再是烧灼般的剧痛,而是一种钝钝的、遥远的酸涩,像隔着毛玻璃观看一场别人的旧电影。他曾经以为,与“她”相关的一切场景、物件、气息,都会是触发痛苦的开关。但现在,在这充斥着更直接关联(医院设备)的环境里,他却发现自己能够平静地审视这些记忆,甚至能分出一部分心思,去评估手中这台机器老化的电容器是否还有更换的价值。
这是一种微妙而重要的变化。意味着那段过去,正从一种随时可能引爆的“活火山”,逐渐冷却、凝固,变成地貌的一部分——依然存在,依然崎岖,但不再喷发毁灭性的岩浆。他开始相信,也许自己真的可以,如电话里对陈瑶所说,学习与那片“地貌”和平共处,甚至允许另一个人,远远地观望它,而不必担心被其吞噬。
与此同时,抚顺的家中。
陈瑶在展旭离开后的第二个白天,状态明显好了许多。那通电话给了她急需的氧气。她不再蜷缩在沙发上自怨自艾,而是决定做点什么。她认真打扫了屋子,甚至把展旭卧室的窗户擦得透亮。阳光毫无阻碍地洒进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微尘,也照亮了那个一直放在衣柜顶层的旧铁皮盒子。
她没有去动它。尊重依然是她坚守的底线。但她开始用一种新的眼光看待它。它不再是神秘莫测的、代表禁区与隔阂的符号,而更像一个……时间胶囊。里面封存的,是另一个展旭,是那个十八岁到二十四岁之间,爱得炽烈、痛得惨烈的年轻人留下的遗物。那个展旭已经“死”了一次,而现在这个沉稳、克制、有时让她心疼到无以复加的展旭,是从那片灰烬里挣扎着走出来的。
她忽然明白了展旭说“那扇门锈死了”时,更深层的含义。那不是拒绝,而是一种自我保护性的宣告:那个房间(那段过去)被永久封闭了,因为他无法以健康的方式再次进入。但房间的存在本身,并不妨碍他在门外,建造新的生活空间。而她,被允许在这个新的空间里活动,甚至参与建造。
这个认知让她心里那点残存的不安和比较心,如同阳光下的霜露,渐渐消融。她和小慧,从来就不是在同一个时空、同一条赛道上。她们面对的是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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