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9) 新秀 (第3/3页)
,您……怎么不见那玉蛟扳指?”
玉蛟扳指,便是皇帝原来一直戴在大拇指上的那枚宽玉扳指。这扳指由一块整玉雕空而成,通体雪白,因为表面有自然形成的江蛟状纹路而得名。
玉雕扳指损耗极大,对玉石的质量要求也高。拿十块玉来雕,在技术稍粗劣些的工匠手里,至少要破碎掉四块以上。故而玉扳指极为珍贵,非极富大户不采办,但也只有这类不需劳作的贵人,才舍得将玉带在极容易脱落的大拇指上。
当年皇帝还在北疆戍边为将时,这扳指是二皇子王泓的生母送给帝君的定情信物,原本一直收藏在匣子里。后来皇帝卸甲卫冕,这扳指才真正起到它的装饰作用,被皇帝一直戴在大拇指上,与人同行,亦如旧人常伴,颇为珍惜。
只是这扳指却在几天前的遇刺事件中破碎了。
手上没有了这块玉。皇帝行走的姿势也略微发生了变化。以前他因为珍惜指上脆玉,无论站力走,那只手都微微敛衽在腰侧,帝威之余挟带一丝文人气质。现在。他则双手垂在身侧,攥起了宽袍衣袖的一角,厚实有力的手掌微微握着,似乎一刻也未放松精神,仿佛回到了以前在北疆时,铁甲在身、重刀在手、随时出击的状态。
也难怪走在他背后的王泓看出了这点细微异样。
“玉碎了。”皇帝抬起那只手展开五指,静静看了一会儿,然后平和地告诉皇子,“如果没有这块玉,朕的大拇指可能已经被削断了。”
二皇子王泓目色微动。虽然内心顿生一丝不舍,但他更心惊于父皇在那天的遭遇。望出父皇那只手的大拇指根处,可见几道刚刚养好、皮表透着浅红的伤痕,王泓认真说道:“上古文章记载,玉能感知人灵。危急时刻……这玉可能携了母亲的意愿,终于得偿所愿了吧。”
皇帝眼中浮现若有所思的神情,片刻后恢复如常,他垂下手,看着王泓说道:“今日晚膳,你别在华阳宫了,来‘御膳院’与朕一起吧。得知你将入太学受教。德妃也有话要叮嘱你,她思虑细微,能拣起一些朕疏忽了的地方。如果你对她的管束有什么意见,朕就在一旁,可以帮你斟酌。入太学之事,意义深远。不似管你寝宫奴仆这种事。在此事上,由朕做主。”
虽然明显感觉到,今天的晚宴显然不可能太轻松,但面对父皇的邀请,二皇子王泓断然不会表露丝毫拒意。
“晴儿也来。”皇帝侧目看向王晴。又吩咐了一声,“别总是待在寝宫拿杏脯当饭吃,你比你这弟弟的身体明显强许多,却也总是养不胖。到‘御膳院’来,一家人聚一聚,朕也仔细看看,你是怎么吃饭的。”
王晴闻言心下微惊,但也不敢多说什么,急忙蹲身应诏。
皇帝不再说什么,挥了一下衣袖,转身离去。
背后的姐弟俩会意,停步于殿前拜别父皇。
皇帝直到走出了十数步外,才见整洁而空旷的前庭里,自左右两路涌出一批侍卫。六名侍卫很快聚拢在皇帝的背后,结成双纵,随其离去。
紧接着,之前被皇帝命令退出院子的那些德妃挑选的新奴婢,陆续也涌回庭院内。
未等这些奴婢张口,二皇子王泓脸色沉下来,冷声道:“留下一人,其它的,都滚罢!”
这些奴婢虽然都是由德妃调教出来的,宫里的规矩他们比谁都熟悉。但是与德妃接触得多了,哪怕是以奴身受教罚,多少还是受了德妃的习性影响,皆是群习惯将人心猜度得极深的奴才,这却是不善的。
也正由此,他们不知道刚才皇帝在华阳宫与皇子谈了什么,还是责罚了什么,便止不住的揣测,又忐忑于皇子现在的心情,疑忌会不会一个不小心受到迁怒。皇子这蕴着怒意的一声“滚”虽然声音不大,却在此人心环境下得以变得极具震慑之能。
这些奴婢虽然才被派发到华阳宫,时间不足半月,但他们对皇子的脾气已仔细观察得出印象。这位二皇子仿佛非常讨厌他们,但也从未像今天这样,突然爆发怒火。
此时,似乎谁留下,谁就该遭罪了,并且还是盛怒之罪罚。
皇子没有点名让谁留下,等到这些奴仆回过神来时,才发现所有奴仆全都瑟然后退了一步。诚心可鉴,所有奴仆脸上又都现出惶恐。
只有一个人站定在原地。
皇子殿下却根本不看此人,斥退众奴,下一刻即转身回了寝宫。
散立在华阳宫前庭的一众宫奴,站在原地良久,既未退离出庭院,也没有跟在皇子背后进内殿服侍。刚才皇子脸上流露出的情绪,他们还没忘呢,包括那骤然降温的眼色,对众奴还留有慑人的余威。众奴不敢退,也不敢进,只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只有刚才那站定原地的蓝绸太监,步履依旧沉稳的跟着皇子回了内殿。
进了内殿坐回桌案旁,二皇子王泓冷硬的脸色才稍微放缓,看向那随行进来的绸衣太监。吩咐道:“阿贾,本宫渴了。”
华阳宫内务主事太监贾仲闻言微微躬下身,恭敬询道:“二位殿下,还是照旧一杯冰糖桑葚汁。一杯雪梨露么?”
二皇子点头道:“还是你最懂这行。”
公主王晴轻轻舔了一下嘴唇,眼中向往神色却渐渐收敛了,抬手拦住正要转身去水房的贾仲,温和说道:“今天就不饮这甜腻的果茶了,送两杯白开水来就行。”
贾仲躬了躬身,没有再次询问二皇子的意愿,这才转身去了水房。
往日在华阳宫,但凡有公主在场时,二皇子所取饮食都会由公主看管。每当这个时候,二皇子都不会逆公主的意思。这里当然会有一些原因,但两位殿下如果不说,身为奴婢也不宜多问。在华阳宫当差数年的贾仲,对这点经验还是能把握得很准的。
但这时如果德妃或者其他宫中贵嫔在场,不明就里。怕是要置贾仲一个怠慢主子的罪了。
待贾仲走了,二皇子王泓就侧目看向了公主王晴。
王晴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桌案,摆足了一副长姐教训弟弟的做派,肃容说道:“你忘了,梨汁性寒,待会儿我们还要去‘御膳院’,收敛点吧!”
王泓会意过来。连忙颔首道:“阿姐所言极是,是弟大意了。”
王晴翘唇笑道:“父皇才真正所言极是,你呀,确实需要一位王妃仔细着照顾。”
王泓挑了挑嘴角,立即以言对垒:“姐,你这么嬉言。今年的‘品花会’你还想不想弟陪你去了?”
王晴没有回应,只是转移目光,看向对面墙上挂着的一幅墨竹迎风图,脸上现出一丝惆怅,幽幽叹息一声。
王泓望着王晴的侧脸。忽然一个念头心起,笑着又道:“姐,你常与诺诺那小丫头出宫,在外头路过那么多人,就真的没遇上一个有意思的?”
“遇上又怎么样,门不当户不对,一样要被礼部搅浑水了。”王晴有些走神,这随口的一句话,几乎等于暴露了某种信息。
王泓眼瞳中闪过一丝亮彩,但又被他暂时按捺,他只是依旧以平静地语调接着问道:“门户不对怕什么,有弟和哲弟一起帮忙,就是用金砖砌,也能给他造出个鲜亮的门户。关键还得姐你中意。”
“嗯……”王晴沉吟一声,猛然回过神来,转眼看向王泓,嗔道:“讨打了不是?居然套起姐姐的话来了!”
“咦,连姐都说弟套话了……”王泓丝毫不在意王晴的佯怒,脸上笑意更加明显,说话语调也有些开始走味,“……真在外面有了?”
王晴“噌”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二话不说,就朝王泓追打过来。王泓对此见惯不怪,亦是连忙站起身就逃。
小时候,姐弟俩便常在这宽敞的殿堂里追打,一张桌子的距离,都能绕着追玩半天。现在不行了,两人都已长大成人,步子迈得开阔了,殿中原貌未改,一开始俩人还只是觉得,殿中桌椅器物不如小时候印象里那么高伟,此刻这样一番照着旧时的追打嬉闹,顿时觉得,这殿厅仿佛也缩小了。
不出几步距离,王泓便撞到了另外一边案几一角,步履一缓,王晴也就追上来了。
装出手攥千钧力,实则只是轻轻落下,但摸准了王泓腰侧最怕痒的那个位置掐了一把,王晴这才松开手,仰着脸傲然道:“每次都跑不过我,你还敢来惹我?”
“打住!弟认输了。”王泓连忙举手作投降状。
王晴脸上傲慢表情丝毫未减,先冷哼了一声,然后抱着威胁语调又道:“你若还要拿驸马的事儿嬉我,当心我把外面认识的狮吼女介绍给你见识见识,包管那声音能在华阳宫盘桓三日不散。”
“那真是太可怕了。”王泓垂下一只手揉了揉后背,脸上挂着笑容,眉头却蹙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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